陳一訴比黎惗到的早很多,他家确實離市圖書館很近,就是徒步出來也不要二十分鐘。
周六,又是快高考又是期末,圖書館可以說是人滿為患,他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從他邊上進去。
這樣反而顯得他一個人杵在門口曬太陽很奇怪。
好在黎惗也沒有讓他等很久。
初看還沒覺得這薄荷綠的遮陽帽哪裡特别,等人稍微走進些,才看清他的臉。
那很特别了。
陳一訴彎唇一笑。
黎惗的發色本就偏淺,長得又乖,搭上薄荷綠的遮陽帽,看起來自然柔和,很小清新。
他今天又沒有戴眼鏡。
第一次見他摘眼鏡的樣子陳一訴就想說了,真漂亮,有股子清冷書卷氣。
偏偏本人的性格,類似于一種平時無事任人揉搓,一惹他不高興了就炸毛的貓。
當然,他不是因此而笑的。
他隻是想到隔壁鄰居家那個幼兒園小朋友,前些日子出遊也戴了遮陽帽。那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說什麼有先見之明,結果到了地方是海洋館。
黎惗這麼一看也很像小朋友,還是那種聽話的乖小孩,雖然本來也不算大。
就很可愛。
“你看見我總笑。”黎惗走到他面前,微微蹙眉,“我很好笑嗎?”
淺色的眸子清透,澄明如鏡,帶着些疑惑。
“沒有。”
陳一訴擡起手,卡在半空中,又放下了。
有種,想揉揉他頭發的沖動。
“帽子很好看。”
“謝謝。”
黎惗下意識想扶一下眼鏡,摸到鼻梁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沒戴,局促地放下手,背到身後。
陳一訴:“那我們走吧?”
黎惗:“好的。”
從市圖書館到南溪大道的路上栽了一排槐樹,邊上是各種門店招牌,包括但不限于服裝店奶茶店。
二人并肩走在人行道,腳下是深綠的轉頭,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形式是陳一訴問,黎惗答。
“惗惗會編曲啊。”
黎惗點了點頭。
陳一訴不禁失笑,怎麼又是這副小人機的模樣?
“那豈不是,某一天我能聽到你編的曲子?”
“會的。”說到這個黎惗就應的很快,“會給你聽的。”
“你現在想聽嗎?”
他忽的停下,摸向褲子口袋。
……
怎麼沒有?
我的耳機呢?
黎惗本想着,陳一訴要是想聽,也可以給他聽聽看,反正本來就是要送給他的,不說明成分還能偷偷得到正主的建議。
但,他可沒有大庭廣衆之下公放音頻的勇氣。
出來的太過匆忙,黎惗這才發覺自己除了人和手機什麼都沒有帶。
他頭一低,默默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又一次背到身後,一臉悻悻。
“什麼沒找着?”
他這一連串小動作後明顯悶悶不樂,陳一訴轉過身來面對他,細聲詢問。
“耳機。”
陳一訴好奇,嘴角一彎:“沒有耳機就不能給我聽了嗎?”
黎惗猛的擡頭,一言難盡地盯着他,那眼神看起來像說:“不然呢?”
“好吧好吧。”陳一訴裝作可惜,“哎呀,真是天公不作美,惗惗都不能給我聽曲子了。”
“我也沒有……”
黎惗剛想說也沒有很想讓他聽,卻被突然前來的不明毛茸生物蹭了小腿,話就這樣硬生生卡在喉嚨裡沒出去。
他今天穿的不是長褲,是一條深色短褲。
兩條細長白皙的腿衤果露在空氣中,忽得湊上來一團毛茸茸的,帶着溫度的活物,黎惗一下子愣住了。
他回頭看去。
那是一隻黑白花紋的起司貓,脖子上挂着一把金色小長命鎖,用紅繩串起來。圓圓的小臉上鑲嵌了兩顆黑珍珠,粉紅色的鼻尖小巧。
察覺到他的目光,小貓擡起頭來與他對視,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小貓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喵”了一聲。
哪裡來的小貓?
城裡一般見不到散養的貓,畢竟各種非正規“手慢無”不得不防,這挂着長命鎖的小貓肯定是哪家的心肝寶貝。
黎惗轉身蹲下,小貓還在看着他,他微微一笑:“陳一訴,小貓蹭我。”
陳一訴剛就看見,這隻貓從一旁的超市悠哉悠哉地走出來,左看右看,巡視自己的領地。
結果不一會就蹭上人了。
小貓見人蹲下,好似有一瞬僵硬,遲疑片刻,又伸出腦袋蹭了蹭。
這下黎惗真的忍不住了。
他伸手摸了摸貓貓頭:“哪家的小貓啊?好可愛。”
陳一訴:“應該是這家超市的,我剛看到它從超市跑出來。”
黎惗又轉頭去看陳一訴:“你什麼時候看到的?”
陳一訴回想了一下:“嗯……就你找耳機的時候。”
小貓又喵喵叫了幾聲,似是不滿意人的注意力居然不全在自己身上。它将身子一扭,踩着優雅的貓步向超市走去。
黎惗察覺到身邊一團溫熱不見了,又站了起來。
擡眼得見超市招牌——好日子超市。
黎惗:“這名字……”
陳一訴:“這名字怎麼了?”
黎惗:“沒怎麼,就很接地氣。”
小貓發覺人對它的離去竟然毫無反應,又喵喵了幾聲,試圖引起人的注意。
黎惗突然有一個荒謬的念頭。
他戳了戳陳一訴的胳膊:“你說,這不會是,超市老闆的導購手段吧?”
……
“天呐。”
陳一訴聽完後沉默了很久,最終感歎一聲,忍着笑意,嘴角繃直成一條線。
“好聰明,惗惗。”
看他這個樣子,黎惗總覺得怪怪的。
黎惗:“……很好笑嗎?”
陳一訴微微搖頭,拒不承認,但微顫的眼睑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