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雅看看林霧行,又看看方裡蘿,兀自笑了:“是嗎?行兒,看來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方醫師要不多留幾日,再幫他調養調養?”
林渡打量了一遍林霧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睡多了吧?”
話音剛落,腰間就被東方雅使勁擰了一把,林渡痛呼出聲。
風起和葉落躲在一旁憋笑憋得痛苦,也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方裡蘿不知是走還是留,就聽風起說道:“廚房來人說做好飯了。”
葉落茫然道:“嗯?沒人進來啊。”
風起頭都沒動,精準地給了葉落後腦勺一巴掌,看起來熟練極了。葉落氣呼呼地捂住頭,滿肚子的怒火,卻因林渡和東方雅都在場,不好發作,隻得忍了下來。
方裡蘿這下看出了衆人的用意,便不好再推辭。
這頓晚飯吃得倒是開心。東方雅熱情活絡,隻稍幾句言語,飯桌上的氣氛便活躍起來。
晚飯後,東方雅帶着方裡蘿回客房休息。路上兩人途徑了白天林霧行畫畫的那間屋子。白日裡她隻顧着察看林霧行的情況,并沒有仔細觀察這間屋子。現在望去,房門大敞,屋内一片暖黃的燭光,條案和地上的污漬已經被清理幹淨了,屋内的陳設簡單卻不失精貴,地上和桌子上都擺放了許多花草樹木,頗具竹林雅室的意象。
見方裡蘿駐足,東方雅說道:“這是行兒的畫室,方醫師,進來看看吧。”
畫室顯然被人好好打掃了一遍,桌椅地面潔淨如新,那股空氣閉塞帶來的塵土味兒和油墨潑灑的焦苦微腥味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皂角的淡淡清香。
放眼望去,正對門的那面牆上挂了許多字畫,方裡蘿這才發現,最大最顯眼的那副畫是大雁山和小雁山,其中小雁山的山頂處坐着一個看不清臉的小人兒。
方裡蘿理所當然地把那個小人兒認成了林霧行,指着那副畫問道:“林少主去過小雁山嗎?”
東方雅想了想,說道:“沒有啊,他去的是大雁山,好像是十三歲那年去的吧,我托陽透道長帶行兒過去的。”
想到這兒,東方雅打開了話匣子:“方醫師不知,行兒從小身子骨就出奇的弱,我帶他訪遍名醫無果,後來偶然間碰到一位女術士。那術士說行兒體質陰寒,适宜去正北方的高山上修身養性。
我一想,宗門百家裡最北的不就是大雁山和小雁山嘛,所以就把行兒送到了大雁山。為了這事兒,行兒他爹還跟我大吵了一架,氣哭了。”
方裡蘿愕然,她想象不出來林渡的哭樣,也不相信林渡那樣暴躁如火的人會哭,便自己給自己解釋:“大雁山遠在千裡之外,林宗主舍不得兒子遠行,免不了傷心反對。”
“他舍不得個屁!”
提到林渡,東方雅翻了個白眼,忽然又想到了一些往事,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着:“不怕方醫師笑話,我年少時下山遊曆,有次去息林山除狼妖,偶然結識了水雲道長和行兒他爹,要不是行兒他爹對我死纏爛打,說不定呐,行兒現在就是我和水雲道長的兒子了。”
東方雅捂着嘴笑。這邊,方裡蘿驚掉了下巴,長輩們竟有這樣的往事。那這麼說來,師叔算不算是東方夫人的老情人?東方夫人要把孩子送到老情人那裡,林宗主可不得急眼了。
正想着,東方雅突然彎腰大笑,随即踮起腳後跟,雙手相握于胸前,帶着少女的嬌羞:“想當年我初見水雲道長,驚為天人,那是何等的風姿卓越。”
又忽然歎了一口氣,怅然道:“隻是可惜了,水雲道長英年早逝。多麼好的人啊,身清氣潔,不管是脾性還是相貌都是世間少有。”
方裡蘿的神色忽然黯淡下來。這麼多年來,旁人感歎師叔早逝,多半是為了體現風金有多罪惡,抓捕風金,将其就地正法是史無前例的正義之舉。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真心為師叔的離去感到惋惜。
屋裡突然一陣安靜,許是注意到了方裡蘿的落寞,東方雅倏爾笑了起來:“我忘了方醫師不是修道之人,一定對這些往事不感興趣,是我疏忽了。”
“夫人言重了。”方裡蘿莞爾一笑。
東方雅卻突然對着她端詳起來:“我怎麼覺得方醫師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方裡蘿幾不可見地扯了扯嘴角,摸了摸臉,表面上鎮定自若,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讪讪道:“我樣貌普通,跟不少人長得都像。”
“不不不。”東方雅看樣子不同意她的說法,自顧自說道,“方醫師面容秀美,是難得的好面相,讓人見了就覺得親切,我就想要一個像方醫師這樣乖巧伶俐的女兒,可惜生了個兒子。”
“夫人這是哪裡的話。”方裡蘿暗自松了口氣,笑了笑,開始拍馬屁,“林少主才貌雙絕,為人正直,年少有名,您應該為他驕傲才是。”
“哎呀,謬贊謬贊。”東方雅拍手大笑,過後又問,“方醫師,時辰還早,要不要看看行兒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