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如此人物。”方裡蘿感歎道,忽然覺得失禮,急忙改口:“我是說,竟有如此貪婪無恥之人!”
林霧行說道:“我深知幻境的厲害之處,若不是方裡救了我,恐怕我已經意識不清了,可那人竟能看破幻境,奪走靈草,想必是修為極高之人。”
十三娘娘卻搖了搖頭,露出一瞬苦笑來:“那人靈識不全,幻境裡白茫茫一片,也就是說,幻境對他不起作用。”
“可他竟能在這偌大的嶺南水域内找到賦靈草。”方裡蘿更好奇了。她在嶺南水域裡待了一天一夜,除了就長在那兒的息靈神樹,她連栖靈木和賦靈草的影子都沒看見。
十三娘娘臉上突然浮現淡淡的憂愁:“很多年前,那時的嶺南水域并不像現在設有重重幻陣,也沒有紅衣的十三娘娘。”
她慢慢走向湖邊,看向那面似遠似近的白玉牌坊:“有一天,一個沉默寡言的俊俏男子無意間來到這裡,我心生傾慕,對他毫無保留。他臨走前說他定會回來找我,後來他确實回來了,但他是來奪取賦靈草的。
我鐘山靈女一脈掌管嶺南水域至今,三大珍寶完好無損,卻因為我輕信他人丢了一寶,我悔恨不已,又痛恨至極,故誕生心魔,讓她替我好好守護這仙靈地。”
方裡蘿聽着聽着眉毛就湊在了一起,總覺得這件事在哪裡聽過,苦思冥想之後,恍然大悟!這不正是她昨日胡編亂造的窮書生欺騙富佳人的故事嗎?
那她不是正好戳人家心窩子了嗎?怪不得那位紅衣十三娘娘不滿意她精心編造的圓滿結局,原來這類故事它本身就不該圓滿。
方裡蘿為了安慰十三娘娘,憤然道:“那人欺騙仙長,利用仙長對他的一片真情。若我是仙長,可不止産生心魔那麼簡單,我定要追他到天涯海角,把他抽筋剝皮,還了這口惡氣!”
方裡蘿說完,憤怒地給了旁邊的林霧行一拳。
林霧行捂着胳膊,茫然道:“方裡,我沒騙你。”
方裡蘿氣呼呼道:“我知道,就是順手打你一下。”
這裡就三個人,她總不能拿十三娘娘出氣吧。
林霧行:“哦……”
十三娘娘笑中帶着苦澀:“其實比起痛恨他,我更痛恨的是我自己。仔細想想,或許隻是我一廂情願,對他而言,我隻是一個偶然結識的過路人罷了。”
這番話說的方裡蘿一時不知如何勸解,這些情情愛愛對她來說太過高深,氣憤之餘隻能又給林霧行一記重拳。
她的力氣可不輕,兩拳下來,林霧行快要痛到昏阙,擡眼看見方裡蘿正叉腰斜眼,氣呼呼地瞪着他。
林霧行以為她是在暗示自己勸慰十三娘娘,便想了想,說道:“仙長,若是您一廂情願,那他就不該再讓您心生期待;若是兩情相悅,那他此舉必定有負仙長。總而言之,終究是他傷害了您。歲月如流,往事就成了過眼雲煙,還請仙長莫要責怪自己。”
“說得好!”方裡蘿還想送去贊許的一拳,卻被林霧行躲了過去,最後她右拳打在自己左掌手心。
“仙長,我雖然不懂那些道理,但我分得清是非對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您好好的,莫要因為不值得的人為難自己。”
十三娘娘愕然,旋即笑了:“多謝二位。我許久不見生人,原諒我一時多言了。”
方裡蘿一怔,突然覺得當神仙也沒有那麼好,孤孤單單的。十三娘娘說她已經掌管嶺南水域五百年了。
五百年啊,多麼漫長的日子,長到能給嶺南水域裡的每一株草起個名字。
雖然她這五年來也是獨自一人生活,但有鄰居家的夏婆婆在,閑暇時她還能去街上聽人講話本子,就這樣她都覺得日子無聊透頂,不敢想十三娘娘是如何獨自熬過五百年的。
與其說十三娘娘掌管嶺南水域,不如說她被困在了嶺南水域。
十三娘娘飄然離去,輕柔的聲音在整個嶺南水域裡回響。
“嶺南水域已開,兩位盡可離去,還請兩位為我保守秘密,不要讓世人知道這裡,免生禍亂。”
方裡蘿看着那棵渡化亡靈的息靈神樹。人有執念,神女也有執念,隻是神女渡人,卻難自渡。
兩人穿過那面白玉牌坊,再回頭看時,白玉牌坊再次消失了。
方裡蘿臉上一涼,擡頭望去,雨下得越來越密,她拉着林霧行跑到一處山洞避雨。
“青岚,還有百裡辇呢?”方裡蘿擦了擦臉上的雨滴,問道。
林霧行坐在她腿邊,面對着她:“我着急找你,帶着他和百裡辇不方便,就托他把百裡辇送回東山宗了。”
“好,是該這樣。”方裡蘿看着外面的傾盆大雨,“先歇會兒吧,雨停了再走。”
兩人剛剛經曆一番幻境,又滴水未進,此刻都沉默着休息,山洞裡異常安靜,隻能聽到嘩啦啦的雨水聲。
“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