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讓你說說和心愛之人的故事,需要考慮這麼久嗎?”
十三娘娘的聲音拉回了林霧行的思緒。
說說他和心愛之人的故事,若十三娘娘滿意就放他出去;若十三娘娘不滿意,他就要受到懲罰。
他不僅要把自己的心事全盤托出,還要看别人對他的心事滿不滿意,這是什麼道理?
林霧行拱手道:“仙長,這是晚輩的私事,不便告知,還請仙長換一個要求。”
“這有什麼不便告知的?我都…..”十三娘娘忽地噤聲,看了看方裡蘿,“難不成你以前做了些腌臜事,沒臉說出口?”
林霧行愕然:“自然不是,晚輩清清白白,自問凡事無愧于心。”
“好一個清清白白!好一個無愧于心!”十三娘娘放聲大笑,但任誰來聽都會覺得那笑聲飽含嘲弄和懷疑。
方裡蘿頓感不妙,謹慎地盯着十三娘娘,心裡猜測她會選擇用紅綢帶還是信天翁來折磨林霧行,卻沒想到十三娘娘的右手變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珠,散發出靜幽的藍色光芒,息靈神樹上的紅綢帶似乎有所感應,其中一條紅綢帶緩緩伸到林霧行面前。
十三娘娘說道:“你握住它,我就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清清白白,無愧于心。”
林霧行看着眼前宛若活物的紅綢帶,問:“仙長,這是……?”
十三娘娘道:“放心,它不會傷你性命。我最讨厭說謊的男人,若你沒有說謊,我便放你們離開。”
“我們?”林霧行皺眉道。
十三娘娘:“是啊,你,和你要找的那個姑娘,她現在就在我旁邊。”
“方裡,方裡!”林霧行急聲道,“你讓她跟我說句話。”
十三娘娘眼神示意,方裡蘿一時不知該不該說話。若她不說話,她和林霧行可能會繼續被困死在這重重幻陣裡;若她說話了,林霧行可能會聽從十三娘娘的話,握住那根紅綢帶。可那紅綢帶會使人緻幻,生人能否脫離幻境,如何脫離幻境,她全都不知道。
“說啊。”十三娘娘催促道,“你剛才不是一直喊林霧行我在這嗎?現在我給你機會,你怎麼又不說了?”
林霧行愣住,他記得自己沒有跟十三娘娘說過他的姓名。
“方裡。”林霧行大聲喊道,“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你怎麼樣了?”
方裡蘿在心裡做了一番掙紮後回道:“我沒事。林霧行,不要去握那條紅綢帶,它會……”
“夠了!”十三娘娘大喝一聲,打斷了方裡蘿的話,“休得多嘴!”
方裡蘿默了默,道:“仙長,我剛才說的故事是假的。他隻是一個擔心我的安危,來尋我的人,你放他離開吧。”
聽聞此言,十三娘娘似乎并不驚訝,眯起眼睛,冷哼道:“你們誰都跑不了。我本就懷疑你一個繡女怎會用劍,如今你自己先坦白了。好!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說謊的人我都不喜歡!”
話音剛落,十三娘娘手中的那顆藍珠驟然升空,直射出一道藍光,萬千紅綢似乎受到了某種召喚,齊齊沖向林霧行。
林霧行正在專心聽方裡蘿和十三娘娘說話,一時分心避閃不及,手中長劍堪堪斬斷了幾條紅綢後就被包裹的動彈不得。一條紅綢帶趁機纏住他的右手腕,剩餘的紅綢乖巧地退回去,林霧行失去意識跪倒在地。
“他沒有祈願也能進入幻境?”方裡蘿驚道。
十三娘娘看着那顆藍色圓珠,道:“幻靈珠是鐘山靈女一脈世代傳承的神物,它并非憑空捏造幻境,而是根據人心之所願制造幻境,與是否祈願無關。”
根據人心之所願制造幻境,也就是說,身中幻術的人在幻境裡經曆的一切都是他曾經深切幻想或期待過的事情,而他對自己身處幻境毫不知情。
全是出其不意的損招!方裡蘿無奈地自鼻腔呼出一口氣,要怪就怪她和林霧行對十三娘娘知之甚少,如今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隻盼着十三娘娘沒有說謊,那幻靈珠制造的幻境真的不會傷人性命。
此時,在林霧行的腦海裡,他正穿着一身大紅喜服,帶着微醺的醉意,推開熟悉的紅色大門。
卧房之内滿目的喜慶紅色。紅燭搖曳,在镂空花窗上投下雀躍的影子,喜桌上擺放的粉色木芙蓉和白色茉莉花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今晚顯然是一個洞房花燭夜。
繞過那扇繡有金黃銀杏樹的絹質紅木屏風,新人端坐在床邊。
林霧行的嘴角彎起,心中泛起滿足的暖意,如同暖陽在照,忽而溫風吹過,心尖傳來微微的麻意。
這一幕已經在他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如今終于成真了。
他笑盈盈地走到床前,單膝下跪,輕輕掀起新嫁娘的紅蓋頭,心髒突然砰砰地跳。
“累不累?”林霧行笑道。
方裡蘿緊繃了一天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抓起紅蓋頭甩到床上,嗔怪道:“當然累啦,你也不知道早點回來,這喜服,還有頭上的鳳冠都特别重。”
“怪我怪我。”林霧行讨好地笑,連忙起身坐在她旁邊,把她的手捂在自己手心裡,“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來了許多賓客要應酬,我不是故意回來晚的,别生氣好不好?”
方裡蘿往外側了側身子,不去看他,努起嘴道:“我才沒有生氣呢,隻是肩膀酸得很。”
林霧行把頭繞到她面前,親了親她的臉頰,笑道:“晚上我幫娘子揉揉。”
方裡蘿的腦海裡出現了一些很合時宜的畫面,頓時羞赧地咬了咬唇,岔開話題道:“我要沐浴。”
林霧行聞言笑笑,站起身來,伸手去扶她:“那我先幫娘子梳發。”
褪去繁重的大紅喜服,卸去耀眼的鳳冠珠翠,烏發飄然垂落,又是一番風情。
清晰的銅鏡裡映照出一個年輕漂亮的面孔。林霧行站在方裡蘿身後,用手指輕輕擺弄着她的長發,彎下腰輕啄了一下她的側臉,溫聲道:“方裡,你先休息會兒,我去安排人準備熱水。”
方裡蘿點點頭。待林霧行走後,她才深呼一口氣,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頭發,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