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鄧宇業沉默地開着車,後視鏡裡映出董森越抱着孩子的身影。孩子不哭不鬧,安靜地吮吸着奶瓶,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董森越。
車停在福利院門口。董森越抱着手提搖籃下車時,孩子突然沖他綻開一個無牙的笑容。他腳步一頓,擡頭看見玻璃門上醒目的标語:"勸您三思而後行,天下最親是骨肉。"
"進去吧..."鄧宇業輕聲說。董森越望着孩子的笑臉,喉結滾動:"寶寶...爸爸真的沒辦法了..."
溫暖的燈光透過玻璃灑出來,空無一人的室内布置得格外溫馨。粉色的牆壁上"關愛棄嬰,生命至上"八個大字格外醒目,五顔六色的氣球和毛絨玩具讓這裡像個童話世界。六張空蕩蕩的嬰兒床整齊排列着。
"條件...挺好的。"鄧宇業幹巴巴地說,"你看,什麼都不缺。"董森越機械地點頭:"嗯,嗯。"他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掖好被角時,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
鄧宇業塞給他一個毛絨熊玩偶。董森越将玩具輕輕放在孩子枕邊,淚水突然決堤:"爸爸養不起你...我真是個廢物..."他哽咽得說不下去,額頭抵在嬰兒床欄杆上。
鄧宇業紅着眼眶抱住他顫抖的肩膀,聽見懷裡傳來破碎的聲音:"你倒是...勸勸我啊..."
他輕輕拍着董森越顫抖的背脊,卻聽見懷中人帶着哭腔的控訴:"太假了...你别勸了..."拳頭無力地捶在他背上,像隻受傷的小獸最後的掙紮。
松開懷抱時,鄧宇業從桌上拿來一支筆:"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董森越的手懸在半空,最終還是接過了筆。
筆帽打開的輕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他俯身在登記表上寫下"平安"二字,每一筆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寫完最後一捺,他雙手合十抵在眉心,嘴唇無聲地翕動着。
鄧宇業深吸一口氣,拎起空蕩蕩的手提搖籃轉身離去。
董森越站在原地,最後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擡手抹去臉上冰涼的淚痕,腳步虛浮地跟了出去。走廊的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最終消失在緊閉的門縫裡。
兩人沉默地往回走着,董森越多希望這段路永遠走不到盡頭。然而很快,他們就回到了鄧宇業的車前。董森越機械地打開後車門,鄧宇業将空搖籃遞還給他。他盯着搖籃發了幾秒呆,才緩緩将它放回車裡。
就在董森越要拉開副駕駛門時,鄧宇業突然驚呼:"糟了!"
"怎麼了?"董森越茫然回頭。
"我們忘記按鈴了!"鄧宇業急得直跺腳,"沒按鈴護士就不會來照顧孩子!"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兩人面面相觑,下一秒,董森越已經轉身狂奔起來。他從未跑得這樣快過,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和自己的心跳。
當他沖進棄嬰安全島時,孩子正躺在床上嚎啕大哭。董森越一把将孩子摟進懷裡,感受着那小小身軀傳來的溫度,淚水奪眶而出:"寶貝别怕...爸爸在這裡...再也不離開你了..."
鄧宇業氣喘籲籲地跟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刻的董森越眼中噙着淚,聲音卻異常堅定:"宇業,我想清楚了,不管多難我都要把他養大。"
曾經那個玩世不恭的少年仿佛一夜長大,眉宇間已然有了初為人父的堅毅。
鄧宇業眼中閃過欣慰,卻故意闆起臉:"光有決心可不夠,你得想辦法賺錢養家,總不能讓孩子喝西北風吧?"
"我...我打算去找大哥大嫂借點錢。"董森越低頭看着懷裡的孩子,聲音輕了幾分。
鄧宇業伸手輕輕擦去嬰兒臉上的淚珠,語氣突然輕松起來:"好啦小寶貝,不哭了。從今往後,你爹和你幹爹都會陪着你。"
"幹爹?"董森越挑眉,"你這身份轉變得挺快啊。"
"怎麼?"鄧宇業理直氣壯地湊近嬰兒,"這一個月是誰天天給你換尿布、沖奶粉?小寶寶,你說是不是該叫我幹爹?"
董森越捏着鼻子,學着嬰兒奶聲奶氣地說:"怪叔叔快走開啦!"還作勢推了鄧宇業一把,"看,我們家寶寶不答應。"
"少來!"鄧宇業笑着躲開,"寶寶沒搖頭就是同意了。從今往後,我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幹爹了。"
夜風從門口吹進來,帶着初秋的涼意。
董森越把懷裡的孩子裹緊了些,眼中滿是溫柔:"走吧,該回家了。"這一次,他的腳步堅定而有力,仿佛已經準備好迎接未來所有的風雨。
兩人回到車上,鄧宇業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正色道:"既然決定要養孩子,咱們得好好規劃下以後的生活。"
董森越輕拍着懷裡的孩子:"眼下隻能先跟大哥大嫂借點錢周轉,等工作穩定了再慢慢還。"
車子啟動後,董森越突然發現方向不對:"哎?這不是回家的路啊?"
鄧宇業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大哥,咱們家冰箱比臉都幹淨,孩子的奶粉和紙尿褲也快見底了。"見董森越恍然大悟的樣子,他故意用欠揍的語氣逗弄道:"這孩子,你看看,還是幹爹細心吧?你爹連你沒口糧了都不知道。"
"什麼'這孩子'?他有名字的好嗎!"董森越不滿地抗議,"在安全島我不是登記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