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隻頑皮的貓,悄悄從窗簾縫隙裡溜進來,在董森越臉上踩來踩去。他睜開眼,發現今天醒得比鬧鐘還早。
寝室裡靜悄悄的,隻有鄭俊明均勻的呼吸聲。董森越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正打算去買早餐,迎面撞見剛起床的傅承瑞。
"早。"傅承瑞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早。"董森越點點頭,心想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人居然主動打招呼。
董森越剛推開寝室門,豆漿的甜香就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他正要把吸管插進塑料杯,寝室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撞開。
"學霸救命!"賈振雲像陣龍卷風似的刮進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豆漿,"老林昨天布置的那幾道數列題—對我們文科生簡直是天書,對你們理科生來說就是幼兒園水平吧?"
"放屁!"董森越伸手去搶,"自己動腦子想啊,又不是沒帶腦子來上學。"
賈振雲靈活地閃到一邊,三兩口就把豆漿喝了個精光,還故意把空杯子晃得嘩啦響:"就這一次!我請你吃一周早飯!"說着拽起董森越的胳膊就往外拖,路過鄭俊明床邊時還不忘擠眉弄眼:"明哥,你家寶貝借我用用哈,保證完璧歸趙!"
鄭俊明揉着惺忪的睡眼,隻來得及看見董森越被拽得踉踉跄跄的背影,和賈振雲得意洋洋豎起的拇指。吸管包裝紙飄落在地,在晨光中泛着塑料的微光。
清晨的校園彌漫着桂花香,路上三三兩兩的學生不時朝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還有人捂着嘴偷笑。
"我今天特别帥?"賈振雲臭美地捋了捋頭發。
"特别傻。"董森越翻了個白眼。
教學樓前的公告欄前圍滿了人,嘈雜的議論聲像群蜜蜂在嗡嗡作響。董森越打了個哈欠,完全沒注意到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
這個普通的早晨,就像無數個他們一起走過的清晨一樣平淡無奇。
誰也不知道,十分鐘後,這場看似尋常的日出會變成怎樣的暴風雨。
賈振雲拽着董森越擠進人群時,周圍突然安靜得像被按了暫停鍵。原本擠在一起的學生像潮水般退開,讓出一條詭異的通道。
"搞什麼......"賈振雲話音未落,此起彼伏的竊笑和咒罵聲就像毒蛇吐信般鑽進耳朵。
不鏽鋼宣傳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本該貼着月考紅榜的位置,此刻密密麻麻貼滿了照片——董森越和鄭俊明在圖書館角落接吻,在操場看台十指相扣,在空教室裡額頭相抵。每張照片都像把淬毒的刀,精準地紮進董森越的瞳孔。
他的膝蓋突然發軟,
董森越的膝蓋突然失去知覺,後背沁出的冷汗把校服黏在皮膚上。
他踉跄着後退,撞進賈振雲懷裡。五月的風突然變得刺骨,吹得那些照片嘩啦作響,像一千隻嘲笑他的嘴。
賈振雲一把扶住他,拳頭捏得咯咯響。
周圍人的臉在視線裡扭曲變形,有嘲弄的,有厭惡的,更多的是興奮的—仿佛在看一場精彩的馬戲表演。
"這他媽......"賈振雲的聲音在發抖。
人群的議論聲浪越來越響:
"真惡心......"
"早就覺得他們不對勁......"
"變态......"
董森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他第一次體會到被扒光示衆的羞恥感,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扼住,連呼吸都帶着血腥味。
"讓開!都回教室去!"
胡丹的聲音像道驚雷劈開人群。她鐵青着臉撕下照片時,碎紙片像凋零的花瓣飄落在地。
辦公室裡,年級主任把照片摔在桌上發出"啪"的脆響。
"解釋一下?"
窗外知了突然開始嘶鳴,刺得人耳膜生疼。董森越盯着照片裡鄭俊明撫摸自己發梢的手指,突然想起那天陽光也是這麼刺眼,曬得他耳尖發燙。
"肯定是惡作劇。"胡丹擋在他前面,"董森越什麼品性我最清楚。"
年級主任的眼鏡片反着冷光:"那這些照片是P的?"
空調冷風呼呼地吹,董森越卻覺得有團火在胸腔裡燒,盯着照片裡鄭俊明笑出的小虎牙,突然發現語言是這麼蒼白的東西。
他張了張嘴,發現所有辯解都卡在齒間—因為照片裡的每個瞬間,都是他偷偷珍藏的甜蜜。
董森越站在風暴眼中央,第一次希望自己會隐身術。
年級主任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這麼多照片都是假的?"他臉上的橫肉随着說話微微顫動,"現在PS技術已經這麼逼真了?胡老師,護犢子也得講點基本邏輯吧?"
胡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節泛白。她一把拽過董森越的衣袖:"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聲音裡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門軸轉動的聲響打破了僵局。鄭俊明站在門口,校服領口微敞,額前的碎發還沾着晨跑的汗水。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像兩艘在暴風雨中相遇的小船。
"沒什麼要解釋的?"年級主任猛地拍桌,驚飛了窗外覓食的麻雀。
幾個老教師交頭接耳,惋惜聲像毒霧般彌漫開來:"多好的苗子......"
"真是造孽..."
董森越的指節攥得發白。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這個荒謬的場面。他太了解鄭俊明了—這個傻子絕對會把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