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俊明跟在他身後,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書脊,蹭了一指腹的灰。這些書顯然很久沒人碰過了。
"有一次,我在這兒發現了幾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書。"董森越回頭看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亮,"我還特意檢查了标簽,以為是放錯了,結果發現—它們就是被故意放在這兒的,而且一直沒人動過。"
他在某個書架前停下,指了指第五層。鄭俊明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幾本裝幀普通的書安靜地躺在厚重的學術著作之間,格格不入,卻又莫名和諧。
《我是貓》
《喜鵲謀殺案》
《歡樂頌》
《你今天真好看》
鄭俊明挑眉:"就這?"
董森越笑了:"是啊,就這。"他伸手輕輕碰了碰書封,像是觸碰一段久遠的記憶,"我那時候還傻乎乎地去問管理員,結果人家告訴我,這是上任館長親自放的,離職前還特意囑咐不準挪動。"
"濫用職權啊。"鄭俊明嗤笑一聲,手指卻無意識地摩挲着書脊,仿佛能透過紙張觸碰到那個獨自在這裡消磨時光的少年—蒼白、安靜,帶着點倔強的孤獨。
董森越看着他,忽然說:"昨天突然想起這個地方,就想帶你來看看。"
"所以這就是你選擇圖書館約會的原因?"鄭俊明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董森越故作輕松地聳聳肩:"順便複習而已。"但他的耳尖卻悄悄染上了绯紅,在從書架間隙透進來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生動。
在這個被時光遺忘的角落裡,兩個年輕的身影靠得很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那些曾經無人分享的風景,如今都有了最溫暖的歸宿。
鄭俊明的手從他發頂滑至頸後,溫熱的掌心貼着微涼的皮膚。此刻他們站在同一片光影裡,共享着錯位的時光。書架間漂浮的塵埃都變得溫柔起來。
"你說..."鄭俊明突然壓低聲音,"這裡有攝像頭嗎?"
董森越用下巴點了點左上方的角落。
鄭俊明"啧"了一聲,随手抽了本《刑法概論》擋在臉側。書頁沙沙作響間,一個帶着油墨香的吻落在董森越唇上。
"你擋反了。"董森越無奈地指向攝像頭,"它剛才拍得清清楚楚。"
鄭俊明索性把書一扔,結結實實親出"啵"的一聲。正要退開時突然想起什麼,風一樣卷向哲學區。
董森越倚着書架輕笑,目光落回那幾本格格不入的藏書上。十四歲的他曾經對着《我是貓》和《喜鵲謀殺案》皺眉,覺得館長的浪漫幼稚又蹩腳。
如今歲月倒流,他終于讀懂了這份笨拙的心意。
"我回來了。"鄭俊明氣喘籲籲地插進一本《耶路撒冷三千年》,得意洋洋道:"館長應該多備幾本藏頭書的。"
董森越看着突兀的法律專著,嘴角抽了抽:"你這本...很别緻。"
"臨時找的。"鄭俊明理直氣壯,"都怪館長沒準備。"
陽光悄悄挪了位置,照亮書架間新添的藏書。董森越突然伸手揉亂鄭俊明的頭發:"當年館長表白時,肯定沒指望對方能發現。"
"太沒自信了。"鄭俊明搖頭,為想象中的館長歎了口氣。
董森越凝視着陽光裡浮動的塵埃,輕聲說:"他對象可沒你這麼..."話未說完,就被鄭俊明拽着手腕拉進兩排書架間的陰影裡。
斑駁的光影中,五本藏頭書靜靜排列:
《我是貓》
《耶路撒冷三千年》
《喜鵲謀殺案》
《歡樂頌》
《你今天真好看》
鄭俊明的呼吸掃過他耳尖:"現在攝像頭拍不到了。"
胡丹踩着高跟鞋走進三班教室,身後跟着個紮眼的紫毛—皮衣破洞褲,耳垂上晃着三個銀環,活像從哪個地下搖滾現場穿越來的。教室裡瞬間炸開鍋。
"安靜。"胡丹用教案拍了拍講台,粉筆灰在陽光下簌簌飄落,"這是新同學姜文淮。"她指了指最後一排的空位,眼神在那身行頭上掃了個來回,"明天開始穿校服。"
"他初中的時候把人打進醫院來着……"前排女生用課本擋着臉竊竊私語,後桌立刻接茬:"聽說還收保護費——"
董森越正轉着筆,忽然察覺一道黏膩的視線。擡眼正好撞上紫毛盯着他們這排,嘴角還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他皺了皺眉,筆"啪"地掉在鄭俊明攤開的英語卷子上。
"手滑?"鄭俊明頭也不擡,左手精準接住滾落的筆。
"那家夥看得人發毛。"董森越壓低聲音,餘光瞥見紫毛正把腳跷到桌上晃悠。
鄭俊明突然笑了:"巧了,我看他也挺礙眼。"他側過臉,陽光從窗外斜切進來,在他眉骨投下一道鋒利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