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微笑着，他的頭發最近因為工作原因沒有剪，到肩膀的長度卻并不叫人覺得陰柔，反而流露出某種澄澈的透明感。

如同海水折射着光線，而他就是光源本身，微卷的黑發倒影在牆上，不知道為什麼令衛昊揚想起美杜莎。

不管是海妖還是美杜莎，都擁有着可怕的魔力。

視線相對，光線暧昧，這個仿佛要把人拖下漩渦一樣的笑容，在衛昊揚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直到多年以後他才明白，就是從這一瞬間開始，很多事開始有了不同的走向，隻是當下的他并沒有察覺。

就像裴羽也同樣沒有想到這份合約會改變他的人生，如同一曲樂章，落下了第一個音符。

“你可以不答應，但誰會放棄自己眼前的一百萬呢？”衛昊揚站起來，裴羽這才發現對方很高。

甚至比他這個模特還高，以至于突然感受到少有的壓迫感，“我還有些不舒服，現在給不了答複。”

“送到面前的一百萬，我不認為你會拒絕。”

“我隻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一百萬？我是不是該打個反詐電話？”裴羽想要感謝的心情，在這個男人奇怪的要求之下徹底消失不見。

“要是你仔細看了合同，而不是隻被酬勞迷了眼，你現在就不會提出這種愚蠢的問題。”衛昊揚看人的眼神令人不悅。

他的審視在裴羽看來就像個充滿惡意的玩笑，“謝謝了，我雖然想要錢，可我不想陪一個腦子有病的有錢人開玩笑……”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音，對方臉色一變。

男人的表情可怕到令裴羽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殺。

藥效還沒過，顧不得對方什麼反應，他隻覺得胃裡翻騰，捂住了嘴，“麻煩找人送我回去，或者我自己打車也可以。”

他摸索手機，手機在口袋裡，又失手掉在地上，他低頭去撿，眼前發黑腳下發軟，他往前跌過去，本以為會摔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沒想到被一把拽住。

鐵鉗似的力量，顯示出這個男人不止有錢，還花了大把的時間做了各種鍛煉，厭惡似的語調，“别在這裡吐，别弄髒我的地闆。”

這像是個命令。

裴羽哼笑，作勢欲嘔，然後他的下巴被一把捏住，被迫擡頭。

昏黃的光線在男人頭頂上描繪了一圈金色的光邊，陰影之下，是一雙用嫌惡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厭煩了某些把戲。

他是在考慮把他掐死？還是扔出去？

裴羽真的很想吐在這裡，試試看是不是真的會被殺，但他實在沒有力氣了，捏着下巴的手指分明有着人類的溫度，卻冷硬得像鐵。

抓住男人的手腕卻沒能掙脫，他意識渙散，眼神迷蒙，努力想要清醒的樣子，令人充分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會不惜用下藥的方式也要得到他。

對于這種事，其實某些行業裡并不少見，有時候甚至當事人并不想被人所救，有時候要的就是這麼一個半推半就的機會。

衛昊揚端詳着這張臉，然後松開手，“你想要錢，就該擺出應該有的姿态，我會給你個更好的價格，等你清醒之後。”

裴羽倒在地上，聽出對方冷淡中不掩飾的輕蔑，這個男人以為他在欲擒故縱，想要更高的價……

說起來那到底是個什麼合同？

身上有些熱，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後來發生的事，就像做了個夢，最終所有碎片都化成了一片茫茫白光。

日升月落，藍天白雲。

窗外汽車行駛而過，刮起的窗簾卷起最後一絲春寒料峭。

初春的天氣，當陽光灑下，仿佛一切都自帶着旺盛的生命力。

房間裡的時間卻好像停滞了，黑色沙發上呈現一個凹陷，使得沙發上的人也像要陷入這黑色漩渦一般。

裴羽一整個晚上都翻來覆去，半夢半醒，可能是藥物殘留的影響。

他記得曾經短暫的醒來，和一個男人有過短暫的對話。

他收到一份合約，一個古怪的要求，假扮成那個男人的親弟弟。

從被下藥開始，後面所有的情節都怪異到不像是現實，更像是因為藥力而産生的夢，醒來就會忘記的那種。

當他真正完全清醒，從自家的沙發上醒來，陽光透過窗戶和飄蕩的窗簾，他皺着眉捂着臉，哀嚎着，頭腦中還盤旋着那些碎片記憶。

清晰的記憶停留在他被孟浩下藥了，察覺到不對勁，然後及時離開了。

忍着殘留的頭痛和惡心感，他站起來，想不起夢裡那個男人叫什麼……

對了，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