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着一條街遙遙忘了幾眼那個火燭銀花的仙山樓閣,轉身敲響街邊一家脂粉鋪子的側門。
不多時,側門被一雙雪白柔荑打開,門内露出一張明豔動人的臉龐,不遠處那些光影落到她臉上,将那雙柳葉眸子襯得愈發妩媚動人。
“二姐姐。”沈韫珠柔聲喊她。
尉遲珠眸色一亮,登時露出滿臉喜色,急忙将人拉近院子裡。
“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尉遲珠等沈韫珠将馬栓好,便上前握了握她的手,不禁操心道:“現已入秋,夜裡驟涼,怎的穿着如此單薄,瞧這手都冷透了。還有你這包袱……是沈、沈直……”
話到此處,尉遲珠瞳孔驟然緊縮,她似是猜到了什麼,卻因此牙關發顫、喉頭發緊,艱難地發不出更多聲音。
“二姐姐,我在外面奔波一整日滴水未進了,家裡可有吃食?”沈韫珠挽上尉遲珠的手臂,在外時總是緊繃着的肩膀松散下來,輕輕靠着對方的手臂,依賴又親昵。
尉遲珠被她這樣一纏,當即就定了定心神,注意力也輕而易舉被吸引走。
她本打算先将沈韫珠帶去屋裡歇着,再去竈間看看有哪些能吃的食材。誰知,沈韫珠非要随她一同來竈間擠着。
“有胡餅,還有醋芹,阿姐我就吃這些了。”沈韫珠手上邊翻動着竈間的東西邊說道。
尉遲珠拍開她的手,輕斥道:“夜裡啃什麼餅,在旁看着莫搗亂。”
沈韫珠笑笑,聽話地往後退開兩步,撿着尉遲珠忙碌的時候,言簡意赅解釋一遍自己來這裡借宿的理由。
不知是否因為被旁的事分了心神,此時的尉遲珠冷靜許多,轉頭盯着沈韫珠的眼睛,幽幽道:“沈直就是個禽獸,你不能聽他的。也不要嫁人,你該有更廣闊的天地,我們都信你。”
沈韫珠頓感鼻頭酸澀,卻又強行将那些酸軟的情緒壓下去,神色如常的點點頭,說:“ 沈直除了會谄媚攀附,别無所長,這樣的人遲早會遭反噬。”
很快了,待她加入神雀衛,她會親眼看着沈直跌落深淵。
尉遲珠背對着沈韫珠,眼底情緒漸濃,黑沉沉如深潭,開口時語調卻十分冷靜:“你隻管去做自己的事,姓史那老不死自有阿姐替你去解決。”
沈韫珠心口一扯,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忙道:“我知阿姐心疼我,可我也擔心阿姐,所以阿姐隻要在這種時候陪陪我就好,不用去做旁的,好嗎?那些都不重要。”
咚一聲,鋒利的刀刃重重砸入砧闆。
良久,尉遲珠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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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韫珠從衛琢那裡拿到了一頁名冊,上面記錄着修德坊内的所有商鋪與作坊。
“沒想到有這麼多。”沈韫珠輕聲感慨一句,眼睛在名錄上快速掃視着,最後指了指其中幾個,說道:“這些都是辛湘出嫁前去過的鋪子,我們就先去這幾個地方看看。”
衛琢不置可否。
在去往修德坊的途中,二人又讨論起兇犯的作案手法、動機還有規律。
“五名新娘子的夫家都算得上殷實,饒是如此,宅院最大的也不過兩進。成親當日賓客多,大家都在院子裡來回走動。這種時候,若是混入個生人,需要多久才會被人發現呢?”沈韫珠努力在腦海裡演繹着當時的情景。
衛琢說:“這便要看主家的人是否足夠眼明心細了。”
“從目前我們了解到情況來看,五家人都未發現成親當日有任何不妥。”沈韫珠接過他的話頭,猜測道:“案卷上記載,她們都曾中過迷藥,所以才會丢掉消失那幾日的記憶。既如此,倘若當時是她們自己走出去的呢?隻是她們都不記得罷了。”
衛琢提醒她,“新娘子都是身着嫁衣消失的,再出現時也仍是那身行頭。”
沈韫珠蹙眉,将思緒又拉回到原處,說:“我去看過秦家的新房,兩邊挨着廂房,離院牆有些距離,且後院沒有偏門可進出。”這就意味着,嫌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将人帶走或是送進來都不容易。
“倘若不是新娘子自己走了出去,那嫌犯定然體魄強健且力氣極大。”沈韫珠雙手拉住缰繩往右一緊,避開路上打鬧的孩童,而這一幕卻叫她腦中靈光一閃:“不,阿術力氣就極大,可他看着卻十分單薄。或許嫌犯并不一定是年長的男人,也或許那是個女人。”
衛琢忽然莞兒,卻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阿術若是知道你還記得他,定然十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