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晨。
推開窗戶,地上的炮仗早已被環衛工人打掃幹淨,但空氣中依舊煙花逗留的氣息。
邊月白家每年年初一醒來都會去寺裡燒香祈福,中午跟在A市的親戚們吃一餐。下午整理行李,之後幾天回老家跑親戚。
媽媽口中的“帶他來家裡一趟”最後成了一起去燒香。
一大早上,邊月白就受到柯弋已經到了的消息,讓她覺得差不多了給他通個氣,他上來敲門拜年。
邊月白洗漱完,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爸爸媽媽的動靜,在大家收拾完準備吃早飯時給柯弋發去消息,順帶跟他們通了個氣。
一家子其實都多多少少有些緊張。
邊月白不由得在緊張,這是算得上是第一次男朋友正式來拜訪。不過她一看爸爸跟媽媽對了個眼神之後,就在客廳背着手走來走去。媽媽可能是已經見過柯弋一面,淡定得多,坐在餐桌前喝水,一杯又一杯。
沒等多久,門被敲響。
邊月白去開門,門一開就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身白,寬松白色羽絨服也不顯得厚重,米色高領毛衣領口到下巴下一點點。頭發也是乖順的下垂,大大減弱了那雙眼睛因為眼尾上挑而帶來的銳利。
噢,裝乖呢。
兩人視線在空中撞上,随即會心一笑。
柯弋帶着一堆年貨上門,沒有過于隆重,也不單薄。從她爸接過那兩盒白酒兩眼放光就能看出來,應該是送到心上了。
後來爸爸私底下跟她念叨了句,這酒挺有講頭的,還不好搞,拿來送禮實在貴重。
媽媽幫着将東西放好,留柯弋一起吃了早飯後,四人人啟程。
柯弋開了車剛好他們家能少開一輛,她爸媽一輛車,邊月白上了柯弋的車。
爸爸開車去接爺爺奶奶,邊月白指揮着柯弋又開出去兩幢樓接到了邊悅。這也是媽媽的安排,正好同齡人一輛車。而大姨和姨父上了堂姐他們的車。
半小時後出了城區直達本市香火最旺那間寺廟。到的時候人已經不少,一眼望去人頭攢動,全是來燒香祈福的人們。
整個寺廟煙霧缭繞,拿着三根香排隊時。
隔着那份霧感,邊月白看了眼柯弋,卻不曾想對方也正在看她。兩人視線就此撞上,邊月白看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無端晃了下神。
一早上他在她家跟她父母聊天,開車時候顧着指路,到現在就沒單獨說過幾句話。
環境太喧鬧,邊月白湊近了才問:“你們家裡初一不燒香的嗎?”
“沒這個習慣。”柯弋也俯下身,但情緒比較淡,“他們昨晚年夜飯被一個電話叫走,現在估計還在工作呢。”
聽出他話裡不易察覺的落寞,邊月白不再問下去,而是歡快地說:“那你這次是第一次啊。來,我好好教教你該這麼做!”
于是,邊月白跟他介紹了等會兒這香左右手怎麼拿,以及要怎麼燒才能燒得漂亮,也将整個流程講了一遍。
不知不覺來到香爐前,長輩先燒,後小輩。
邊月白跟柯弋站在後面燒完香,走進去禮拜後才出來碰上她家人們,媽媽簡單對一大家子人人介紹了柯弋。
柯弋站在她身旁不卑不亢,應對從容,分毫沒有平日私底下的落拓不羁。都是第一次碰上這情況,邊月白手心早已汗濕,嗓子幹到不行。
聊了沒幾分鐘就此分開,小輩們去求簽。
堂兄和堂姐都是上簽。邊悅搖出個上上簽的時候開心得當場叫出了聲,跟邊月白直言今年果然是本命年,這麼多年年初一求到了上上簽呢!
她這麼一說,邊月白還感覺有點壓力,握着簽筒搖出紅簽,撿起去找解簽。簽文拿到手上,上面大大的三個字——上上簽。
邊月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回頭去尋柯弋。
她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冬日的第一縷陽光,溫柔又璀璨。那些光在捕捉到他的一瞬間聚成一片小光影,柯弋在這光影中似乎看見了自己。
這種認知讓他心髒不自覺地一顫,随後開始狂跳。
“你呢?”她湊過去,帽子邊那圈毛茸茸軟軟地蹭着他脖頸,帶着點癢意。
“哇——邊悅說對了,今年真是,我們幾個同歲的都是上上簽!”邊月白瞥見他手裡的簽紙,眼睛一亮,猛地擡頭,興奮地拉着他袖子搖晃,語氣裡滿是喜悅。
柯弋任由她拽着自己往解簽的隊伍那邊挪,低頭看着她坐到解簽師傅面前,一本正經地聽解簽。邊月白時不時點頭,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藏不住了。
聽完後,她舉着簽紙回過頭來,神采奕奕地對他說:“他說我今年的志向和努力,會得到顯著的成功和回報!”
邊月白得意地搖頭晃腦,笑得眉眼彎彎:“哇,我感覺我今年上岸有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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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真的時來運轉,又或是真的付出的努力終于收獲。
邊月白在今年三月收到複試通知,又在今年的四月公示中得知自己成功上岸。
太期待這一天了,考研這條路上她根本不知道到哪一個節點上才是“岸”。邊月白以為自己會欣喜若狂,可真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心情是平靜的。
或許這就是它的意義吧。
又是一年九月開學季,報到當天烈日當空,熱浪滾滾。
檢查過資料後,邊月白領取了A大專門定制的新生禮包和學生卡。不像是柯弋房子買在附近,她申請了研究生宿舍,但大概率就研一住的幾率高一些。
報完到之後,邊月白就去了趟快遞站借了一輛推車拿包裹。在宿管阿姨那核實信息後拿到鑰匙,剛準備推着車走人,就被宿管阿姨叫住。
“哎妹子,你是不是本科也在這讀的來着。”
邊月白這才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位宿管,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來這阿姨是之前負責本科生的那位宿管阿姨。
印象太深刻了,因為之前隻要柯弋開車送她回來,阿姨的視線總是在盯梢。後來次數一多,邊月白放棄每次下車遮掩的動作,坦然地接受了來自阿姨的打趣。
“是呀,今年考上研了,之後又要見了。”邊月白朝阿姨客氣笑笑,見她是要跟自己拉幾句話的,索性向前走了幾步站在窗口那吹了會兒冷氣。
阿姨也靠近了些跟她八卦,“那你那個男朋友呢?就那個長得挺俊的男生。”
“噢他呀,也在這讀研。”
阿姨瞥了眼她一推車的快遞包裹,問:“怎麼不來幫你搬東西呀。”
好問題,她也想知道。
前兩天就跟柯弋說了報到時間,當時還答應的好好的,昨晚一個消息過來說要跟他導師臨時去趟隔壁市。具體什麼事也不說,就說了句簽了保密協議的。
那這話一出邊月白自然不好對此指摘什麼。
不過這一整個暑假他似乎都很忙,邊月白不知道是不是研二格外忙一些。他經常飛去其他城市,參與的一些活動,有些不好透露具體是什麼。
邊月白總有預感,等兩人畢業之後,得忙得一個月見不了幾回。
但宿管阿姨問這一句無非是想知道這麼久了他倆還在一起沒,所以邊月白告訴她:“他現在比我大一屆,忙呢。”
很好,邊月白給自己點了個贊,這句話很糊弄。
又跟宿管阿姨聊了一會兒,邊月白才告别離開,邊推着推車進電梯,邊在想。
雖然柯弋臨時毀約,但也是情有可原,況且早上一起來就收到他發的紅包,是比他媽給的差多了。畢竟大家都還沒正式開始上班,也算是一份心意嘛。
邊月白特别機靈地收了他媽媽的紅包之後往她媽那一發,沒過多久她媽二話不說甩了好幾個加起來比圖上金額大了一倍的紅包。
一想到錢包裡蹭蹭增加的金額,邊月白又爽了。
電梯門在她面前打開,邊月白回過身來,推着車子去新宿舍。
研究生兩人一間寝室,跟她同一間寝室的是一位外地姑娘,早就來了床鋪都整理好坐在位置上歇息呢人特豪爽,見她推着東西進來主動幫她整理。
休息空當時,對方還不知道從哪抽出一瓶礦泉水給她。
邊月白正好從走出柯弋家門到現在滴水未進,嗓子幹得都要冒煙,也沒跟她客氣,直接接過來扭開蓋子就是往嘴裡灌。
半瓶下去,加之冷空調一吹,邊月白這才覺得舒服多了。
在新寝室坐了一會兒,兩人相互介紹了一下後加了微信。
恰巧前寝室群彈出消息,邊月白點開看見她們提醒邊月白記得化妝。等符瑾下班趕過來,天還沒黑的時候,四個人再一起在A大門口拍張照。
這件事在好久前就定下了,剛提出來那會兒,邊月白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去年她倆入學的時候都沒一起拍照留念,今年肯定是因為她上岸了的緣故才有這麼一回事兒。
但幾番讨論之下,邊月白被說服了。去年沒拍照是因為她在備考,怕打擾到她複習。
邊月白在心裡補了句,按照她那脆弱的小心髒,破防倒不至于,但大概率會被刺激到,然後難過兩天又爬起來繼續複習。
邊月白感慨萬千。
要不說她室友們都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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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新室友一起吃了飯,下午回來理東西化妝,這半天很快過去。
符瑾下班到A大都快七點,那時天色将暗未暗,勉強在門口留下幾張照片,還是戚惠男朋友來幫忙拍的。
結束後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飯,才在校門口分别。
邊月白沒有回宿舍,因為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搬去。就提前跟柯弋說了下,在他家住大概兩三個晚上。
上樓的時候,邊月白還在那感歎有個在學校附近有家的男朋友真是好啊,到時候學校就算停水停電,她也有地方去過渡一下。
正想着就已經來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