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輯甯眸光幽深地将凝着怔然的懷钰,懷钰被他視線燙得心慌,倉促起身,“無事,說了,是為謝你的。”
見她挪步後退,宋輯甯起身朝她步步逼進,将她困于立櫃前,唇畔噙着狎昵笑意,“朕總覺着阿钰今夜情狀殊異。”若是往日他行吻她的唐突之舉,必惹得她羞惱斥責。
“我,不是!”懷钰急急擡首,襟口起伏慌不擇言。
下一瞬隻覺天旋地轉,宋輯甯俯身将她打橫攬入懷中,往床榻而去,懷钰因着心慌喉間凝不出半字。
實則所謂的三月之期,是他為留下她,予她時日讓她徐徐敞懷接納他的托詞,強取歡好這等折辱之事,非君子所為,他甚為不屑。
宋輯甯端坐榻沿,垂眸凝着抱膝蜷至床榻一隅的懷钰,“怎的換回安息香了?朕予你的沉檀不合心意麼?”他記着她不喜安息香,“沉檀的淡雅香氣比安息香還難聞不成?”
懷钰乜斜他一眼,她所愛香料唯有她的萬斛香,鎮痛甯神之餘泛着苦寒清韻,最是合她,“春深氣暖,夜難成寐,安息香于我算有裨益。”不過換香此等微末小事,腹诽他過于留心。
寝衣單薄,肌痕若隐若現,懷钰扯過被衾一角覆掩前襟,“輯甯,你可曾诓騙于我?”懷钰語調中透着好奇,此問是她心中一直欲探究的。
宋輯甯微微一怔,旋即溫柔含笑,“若說隐瞞是有,但除卻他一事,餘事從未诓騙于阿钰。”
所言何人,彼此心照不宣。
她不清明,她曾诓騙于他。
懷钰趨前而坐,雙手環擁他腰身,側頰輕偎他胸膛,往後,她希望他安樂而活,希望他得遇真心赤誠相待之人,數十餘載青梅竹馬的情誼,她終是不忍下手取他性命。
今夜别後,往事盡付逝水,煙消雲散罷,她不願再涉事其中,不願與他再有所牽纏。
宋輯甯愕然于她此舉,面容染上餍足之色,唇角笑意凝滞難收,掌心欲撫她脊背,卻緊張的不敢稍動,今夜留宿之請哽于喉間,輾轉說不出口,唯恐她厭惡。
懷钰漸勻氣息,佯作靠着他胸膛酣眠。
此刻融融洩洩,宋輯甯垂眸冁然而笑,她願意有所依賴他,是否為好事初始,少頃,宋輯甯将她抱起輕置榻間,替她攏好被衾,細掖衾角,走至窗棂前輕柔阖閉窗棂,吹滅數盞燭火方才悄然離開。
懷钰睜開雙眸凝睇他離開的背影,暗暗舒息,待卯時初至,她便鳴哨,急忙起身将博山爐中的安息香掐滅。
懷钰提出雙刃短劍時,傅霓旌便悄悄吩咐傅家安插的自己人去取,道是必于離開前送至她面前,她與傅霓旌不過泛泛之交,她仍是将那不明底細的藥丸用他身上,若他萬一有個好歹……懷钰心下愈發惴惴難安。
心煩之際,窗棂處傳來叩響,懷钰心頭陡緊,幸而深夜,值夜的宮人估摸在打盹,走至窗棂旁輕輕推開,探頭而出卻不見任何人影,唯有雙刃短劍橫陳窗台被雨水淋漓。
凝神側耳細聽片刻,确認送劍之人足音徹底消弭,懷钰方敢探手取劍,連忙轉至屏風後換了身方便的行裝,宋輯甯待她衣食住行沒有任何短缺,而後将短劍抽出細看,确認完好後别于腰側,外襯垂落時恰好得以遮擋。
懷钰攀出窗棂,去尋紅竹,夜露沾衣,今夜須攜紅竹一同離開,雖未禀明傅霓旌她會再攜一人,但形勢迫睫,傅霓旌遣來的人隻能颔首應承。
紅竹此刻輾轉難眠,起身時傷口牽得筋骨生疼,幸而自幼習武,這般痛楚于她而言不算難熬。
門樞輕響,懷钰閃身入内急急阖門,懷钰回身見紅竹欲言,當即以指尖輕抵于唇,示意她噤聲。
走至榻邊,懷钰悄聲:“速速換身方便奔走的衣裳,你我今夜便離開。”
紅竹面露詫異,卻未多言,唯命是從。
匆匆拾帶金創藥散與系帶,懷钰攜着紅竹的小臂,二人蹑手蹑腳行至寝殿窗棂,屏息提氣,緣窗悄入。
宮人耳力較敏,聽聞殿内一陣窸窣聲響悠悠轉醒,隔簾探詢:“娘娘可需奴婢入内侍候?”
懷钰心跳一滞,淡聲:“無礙,我隻是起身飲茶。”無舊部相佐,如履薄冰,她好似庸碌無能之輩。
怕熬不過困倦,懷钰連飲數盞清茶,思及紅竹傷未愈,“你且先去軟榻上歇會兒,待會兒我喚你醒來。”
直至寅時将至,懷钰鳴哨相召,此物做工精緻,所出清音與啼鳴鳥莺别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