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钰起身欲躍出馬車,被宋輯甯橫鎖纖腰,将她重重按回軟座,不任她胡來。
十步開外,唐羨好單臂挽住缰辔,佩劍在手,剛欲出聲喚郡主,卻見懷钰唇瓣微翕,輕輕搖頭示意她噤聲。
懷钰隻道自己不能将在南夏的身份暴露于宋輯甯。
未有令下,唐羨好身後衆人不敢貿然上前,生怕宋輯甯傷及懷钰。
宋輯甯俯身貼近懷钰輕笑,“朕竟不知,阿钰還有這般本事。”
不待宋輯甯多言,親衛便紛湧上前。
劍影交錯纏鬥作一團,偏生此時林深暗處數道黑影躍出,此處官道僻靜荒蕪,縱使屍橫當場,也難有行客途經窺見。
懷钰擡眸望去,見唐羨好後背無防,疾聲提醒:“羨好,小心身後!”
唐羨好手中佩劍倏然回旋,那名親衛倒地不起,她若是對付三五人并非難事,偏生宋輯甯帶來數十幾名親衛。
唐羨好暗惱自己今日居然未帶男丁便魯莽跟上,此刻無法護住懷钰,她們這行人氣力不比男子,自己當真糊塗。
與尋常兵士不同,親衛勝便勝在身手敏捷,否則何以護着天子。
懷钰背脊生涼,她太知曉這些人的身手。
實是不曾想宋輯甯會帶來這麼些人,明明在南夏地界,他還這般膽大。
她如今最該防的,應是這宋輯甯。
唐羨好喘息未定,衣襟已染數道殷紅。
她們絕非這麼些人的對手,懷钰垂眸掩住眼底波瀾,柔聲道:“放她們歸去,連同适才那二人,我随你回去。”
便是到此刻還要權衡利弊同他談條件,宋輯甯擡手捏住她下颌,失笑,“阿钰上次也類似這般說。”結果還不是尋了機會逃離他。
下一瞬,懷钰将玉簪抵于自己頸間,深深地抵住,宋輯甯遽然色變,疾探手欲奪。
懷钰神色清絕,簪尖直往肌膚裡沒入,直至血珠沁出,“放了她們。”
宋輯甯指節捏得青白,她便是知曉他不忍傷她,知曉他心中重她至極,每每皆這般拿捏他的心。
見他無所應答,懷钰手中簪尖又深半寸,血珠順着玉簪蜿蜒流入衣領。
宋輯甯喉間逸出嗤笑,許是在笑自己,眸底晦暗翻湧,吩咐衆人:“放她們走。”
懷钰眼尾洇着薄紅,聲如裂帛:“還有方才那二人。”
宋輯甯擺手,示意甯瀚将那二人束縛解開。
唐羨好纖指死死扣住劍鞘,甲胄下中衣已被汗液浸透,神色擔憂的看着懷钰,呼之欲出。
懷钰嘶聲厲喝:“走!帶着她二人走!”
隻要她們無事,她終有重返南夏之日。
唐羨好緊咬牙關,喉間泛起鐵鏽腥甜,雖有不忍,還是沉聲對身後衆人道:“撤。”
她必要速速尋得殿下,告知于他。
一行馬車揚塵北去,謝枕河的馬兒已賒,他徒步疾趨于馬車後,袍袖翻飛,聲嘶力竭:“隴安——”
他護不住她一次,如今連第二次也要護不住了麼…
适才一番折騰下來,清蓮面容蒼白,倚着官道旁的樹幹勉強支身,肩側衣襟被血色浸透。
唐羨好速取出随身攜帶的七厘散,清蓮衣襟應聲而裂,藥粉落于傷口,清蓮連半聲痛吟都壓入唇齒間。
唐羨好拖住清蓮身軀,“清蓮,撐着意識。”
“我不睡。”清蓮擡手握住唐羨好小臂,“送我回太子府。”
“我送她回去。”謝枕河解下腰牌遞于唐羨好,“姑娘,勞煩持此物速去塘關,讓他們落鑰封城,勿放任何人出去。”
塘關乃謝家世代鎮守之地,那人自稱“朕”,既然有他國天子闖入,他傳令閉關縱有私念,卻也名正言順。
唐羨好接過,輕聲提點:“謝小侯爺應當知曉女子守節整齊之誡,還望你回去後慎言,畢竟郡主的名節…”點到即止。
待來日,她定會教這女誡化作齑粉。
又吩咐随行的衆人:“護送清蓮與謝小侯爺回城。”
平日裡若是有她們護着,即便來數十安仁兵士都不在話下,可她竟忘卻防着宋輯甯此人。
若當時半步不曾離開懷钰身側,懷钰興許還能逃脫,待尋得殿下,她自會請罪。
舊傷如附骨之疽自背脊竄起,懷钰全身浮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