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寒繞到桌子後坐下,從桌面上抽出一本卷邊的冊子,開始閱讀。
他沒再說話。
預想中的可怕情形沒發生,宋天遙從一開始的繃緊身體,逐漸放松下來。
他擡頭,看看李溪寒又看看冊子攤開的内容。
是一個工藝的步驟講解。
李溪寒身上的睡衣領口敞開,他上半身隻要微微向前,就能觸碰到雪貂細密柔軟的白毛。
他撇了眼同樣在偷偷觀察的雪貂,暗自想:這是看在霜霜的面子!
不然他會直接把宋天遙關在陽台。
得知宋天遙動物形态時,記憶是和人形時互通的,他就有點五味雜陳。
但就現在這個完全把對方置于自己掌控之中的環抱,其實也不用過多擔心。
想是要肯定自己的想法,他把雪貂拎起來,神情嚴肅:“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雪貂尾巴甩得更起勁了。
一小時結束,李溪寒把雪貂放到桌上,低頭找東西的間隙,桌上出現了個銀發男人。
宋天遙坐在桌子上,不下來,把身體往後扭轉,盯着他看。
李溪寒皺眉,拿尺子掃他,“快下來。”
得到的回應是伸過來的一隻手。
“啪”。
宋天遙收回手,小聲辯解:“你的頭發亂了。”
沒等李溪寒開口,他以極快的速度來到李溪寒身旁,擡手完成方才沒完成的動作。
剛洗完的頭發自帶蓬松效果,宋天遙沒忍住,虛空用手掌壓了壓冰涼的發絲。
“好了。”宋天遙後退,表情明朗,“今天的治療,謝謝你。”
他現在感覺渾身輕松,肌膚下很安甯,沒有任何不适。
李溪寒“嗯”了一聲,将視線收回來,眼睛盯着紙上的圖片,心思卻還停留在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就這麼呆着,沒做出任何躲避的動作。
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躲?
最後他将這些歸功于精靈般可愛的霜霜,認為宋天遙隻不過是沾了雪貂的光。
宋天遙說完并沒有離開,他站在書櫃旁,似乎還有話要說。
沒等他開口,李溪寒先反應過來,從抽屜裡翻出來一個錄音筆,可惜沒電了。
他對不知何時換上幹淨衣服的男人說:“你随便講點什麼,湊夠10分鐘,錄下來發給我。”
說完,他自己無端想到他們中心的一個主任,也是這麼講話,像個無情的指令機器。
他想了想,接上剛才的話,補充了點活人氣:“錄完就早點休息。”
接着對着宋天遙那張帥臉淺笑了一下。
霎時心裡有個小人狂抖雞皮疙瘩。
天呐,自己竟然會主動向他示好。
“好的!”
宋天遙很快回答,他離開房間,開始想自己說話的内容。
半小時後,錄音文件在李溪寒的手機裡加載完畢,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鐘。
放下手中的筆,播放錄音,他将自己全身放松,腦袋靠在椅背上,成仰躺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這段錄音沒有廢話,宋天遙一開始就進入正題,他選了幾篇童話。
适中的語速,穩定的節奏,加上很清亮的嗓音,念出來的字句形成無形的按摩器,運作在李溪寒身上。
他心想:“賭對了。”
李溪寒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是發生在讀高一的時候。
和宋天遙的互不相讓已經成為年級裡一道熱門事件,每次考試放榜,大家除了看自己的成績、讨論感興趣的人的成績,總會順帶去找找AA班那兩個學霸的名字,看看這回排名誰在前。
他們都處正是幹什麼事都想昭告天下的年紀。
宋天遙行事高調,這讓很多看熱鬧人想看他吃癟的樣子。
相比之下,李溪寒這邊就安靜許多。平日裡他都在為亂七八糟的新繳費事務跑進跑出,一回到教室就跟長在椅凳上,埋頭苦學一整天。
就這麼一個存在感微弱的獨行者,在校内舉辦的競賽選拔中,将放出海口的宋天遙甩至身後,造就斷層第一。
宋天遙因此開始接近他,請教他,再在下次年紀前十榜的玻璃欄前,沖他做着鬼臉。
和許多身負升學壓力的高中生一樣,他也曾一度對成績陷入幾乎病态的執着。
生活上的困難不停,學業上的難題接踵而至,他急于建立安全感,長期的神經繃緊,讓他不能徹底的、好好的睡一覺。
閉上眼睛,思緒就在亂飛,一會到前幾天的物理課上,一會到考前那場校運會上。
他在3号跑道上跑,調整着呼吸,不斷加速,耳邊驟然灌進“3号道上的選手,是要競争倒數第一嗎”這句話,來自廣播站的播音員,宋天遙。
他在笑,很頑劣的笑容。
他起身,同時用力捶向團成一天的被子,深呼吸幾下,重新躺下。
這次,他采用迎難而上的策略,不斷在腦海裡放映宋天遙的身影,聲音。
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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