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權衡多日,最終下旨由尚書令蘇瀾峰接任大司農丞一職。
這蘇瀾峰正是蘇蘭傾的嫡親兄長。蘇家與朝中兩派皆有往來,此番任命,倒是在龔家與魏珣之間尋了個微妙的平衡處。
楚鸢得知這些消息時,已是半月之後。
“瞧瞧你這一身肉,是不是這些時日吃胖啦?”
楚鸢輕拍飛霞圓滾滾的肚子。
那獸醫确有幾分本事,當日開過幾副藥,藥喂完下去,這馬兒也日漸康健,恢複了精氣神。
赤焰踏雪親昵地低頭蹭她肩膀,鬃毛掃過頸間,溫熱的鼻息噴在她耳畔帶來癢意,惹得楚鸢笑着縮了縮脖子。
這才攤開掌心,露出幾塊方糖。
飛霞長舌一掃,靈巧地卷走糖塊,嚼得喀嚓作響。
“你怎麼跟個小孩似的,這麼喜歡吃糖?”
楚鸢故意闆起臉,“昨日踢傷馬夫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手卻誠實給它梳理油光水滑的鬃毛。
府中下人知曉她看重這馬,變着法兒給它喂好吃的,可西極馬挑嘴得緊,被塞不喜歡吃的食物甚至會踹人。
府中下人都知她寵愛這匹馬,變着法兒喂食。
偏生這西極馬挑剔得很,不喜的吃食甯可踹人也不肯入口。
先前治病時,草藥裡拌了蜂蜜,倒叫它嘗出了甜頭。
如今連粟米都要拌蜜才肯吃,活脫脫成了個饞嘴精。
不隻饞糖,吃苜蓿也隻吃頭茬嫩莖。又饞又挑。
這不,素月拿起一根苜蓿喂它,不過是稍微老了些,飛霞嫌棄地噴了個響鼻,甩頭避開。
它轉了個圈,尾巴一甩,竟将整簍苜蓿掀翻在地,苜蓿七歪八倒掉出來。
楚鸢哭笑不得,拿木梳輕敲它額頭:“再這般挑三揀四,可要餓肚子了。”
這馬兒似乎能聽懂她的話,跺了跺馬蹄,很委屈的樣子。
素月掩唇笑道:“公主這般嬌慣它,也不知還能不能跑千裡了。”
楚鸢倒是不在乎,歎氣道:“都怪林瑞川,他這些時日忙着轉任太仆丞,不然邀他出來跑馬,也好讓飛霞松松筋骨。”
想起昨日終于定下大司農丞之職由蘇蘭傾之兄繼任,不知這背後是否又有魏珣的手筆?
安排蘇家的人上位,又是何目的呢?
說到林瑞川,楚鸢撫馬的手忽然一頓。
半月過去,已是四月中旬。
千山響那邊的線人至今杳無音信,莫非……魏珣如今當真還在暗中屯兵?
若如此,那線人恐怕兇多吉少……
楚鸢心不由一沉。
“公主,京中近日還有件大事呢。”素月忽道。
“何事?”
“龔家似要和皇族聯姻了。”
楚鸢詫然回首:“什麼時候定下的,和誰?”
素月斟酌了一下,道:“奴婢也是聽聞風聲。多半是龔少将與甯邵公主,隻是尚未明旨。”
“怎麼?甯邵瞧不上龔玉珂?”
甯邵那眼高于頂的性子,恐怕并不喜歡龔玉珂這類糙漢子。
楚鸢回憶禦馬苑那日,策馬飛身救駕的青年将軍,沉吟道,
“那人皮膚黑是黑了點,倒也濃眉大眼,模樣也不算太差。”
說來也怪。
旁人去過西境駐守殺敵,面孔上,多多少少殘留着西北的風沙磨砺過的痕迹。
當年魏珣回京時,怎麼未曾見到半絲粗糙,反而像是個出身江南富庶之家的儒雅貴公子?
楚鸢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生來就與旁人不同。
素月卻搖頭:“不,聽聞是右相三令五申,龔少将都沒去,昨日才終于肯入宮,去永壽宮拜見了太皇太後和賢太妃。”
賢太妃是甯邵生母。
楚鸢對龔家的事向來興緻缺缺,聞言也不過略一颔首,
繼續快活地撫摸飛霞油光水滑的鬃毛。
正說話間,卻見院門外傳來弱弱的一聲:“堂嫂。”
楚鸢回首,隻見魏玉瑤怯生生地站在月洞門外,纖細的手指絞着帕子,欲言又止。
她一身淡青色襦裙,發間隻簪了一支素銀钗,顯得整個人愈發清瘦文靜。
“玉瑤?”
楚鸢放下手中木梳,環顧四周竟無一處可坐,便笑道:
“是有事尋我?若不介意的話,稍等我洗個手,一起回滄溟院喝盞茶。”
“不、不必麻煩堂嫂。”
魏玉瑤連忙擺手,慢慢走進後院,而後站在楚鸢跟前兩步遠,局促低聲道:
“玉瑤有一事相求。”
楚鸢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明日江月閣有詩會,玉瑤想去見識天京城才子佳人的詩文風采,隻是我……”
她為難地抿了抿唇,
“玉瑤自知身份卑微,全賴堂兄顔面,又無甚才學,怕是難入江月閣的門。再者……玉瑤還未出閣,不便獨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