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川瞧見魏珣眼神,頓時感到脖子涼飕飕的,連忙松開楚鸢的手,幹笑道:“倒不知左相大人和蘇姑娘也在此處。”
楚鸢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胸口堵得慌,暗暗咬牙。昨日這人還說得好聽,重修舊好,今日就與别人同遊?
她正欲開口諷刺,忽見山坡小徑走下來一群學子模樣的少年,個個抱着畫卷,看着像是來白沙渚寫生的。
一群人果然走近,向蘇蘭傾拱手道謝:“多虧蘇姑娘才能請動左相大人指點畫技。”
“是啊,沒想到大人卸任祭酒三年,還願指點我們這些新生,實在感激不盡。”
蘇蘭傾對隊首的一學子淺笑:“若非雲述執意相邀,我也不敢貿然向大人開口。大人念舊,見你們如見當年學子,這才應允。”
她眼波流轉,又看向魏珣,“諸位要謝,就謝雲述和左相吧,蘭傾實在不敢當。”
學子們聞言更加雀躍,紛紛誇贊:“蘇姑娘到底是京城最有才情品行的女子,才藝雙絕也就罷了,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沒錯!”
衆人這時才發現不遠處站着還有兩個人,林瑞川含笑,楚鸢臉色沉沉。
衆學子又忙對這二人行禮:“長公主殿下,林大人。”
卻無多少人敢于楚鸢對視,他們都聽過她洩憤殺戮十三刺客的跋扈名聲,可這樣兇悍的元禧公主如今卻是左相之妻,有膽大的忍不住竊竊私語:“真是可惜,左相和蘭傾姑娘明明郎才女貌,卻偏生娶了她。”
聲音不大不小,楚鸢卻正好聽入耳,她不想當衆發作給自己惡名再添上幾筆。一言不發扭頭就走,不想再多看那二人一眼。
學子中也有一人緊握畫卷,沉默不語,站在人群最後,也對方才說話的同窗露出不滿目光。
蘇蘭傾目光掃過隊伍末尾這學子時,眼底卻閃過一絲厭煩。
魏珣并無意在此處停留,見楚鸢離開,便也跟了上去。
蘇蘭傾見他要走,也連忙辭别學子,轉頭提裙跟着。
楚鸢聽見身後二人腳步聲,更是心煩意亂。
她當然記得,若非是前世她厚着臉皮非要楚彧賜婚她和魏珣。
按着太皇太後頻頻把蘇蘭傾往魏珣身邊推的意思,他應當是要娶這位才女以和龔家達成微妙利益結盟的。
她弄不明白朝堂那些彎彎繞繞,可也知他娶她,是既失了更與他才情容貌相配的才女,又失去了封王的機會。
等到停馬車之榕樹下,楚鸢等着馬夫牽出馬車。
魏珣冷眼掃過林瑞川,冷不丁忽問:“蘭台令今日為何在此?”
林瑞川對他素來是尊敬有加,到此時也明顯感到楚鸢和魏珣二人之間的暗湧。
林瑞川對其溫和一笑道:“大人勿錯怪,今日天朗氣清,下官想到白沙渚這塊水天一色,邀元禧表妹同乘畫舫一遊罷了。”
心頭卻暗自慶幸,幸好提早安排了另一支小船接應線人,讓他自畫舫直接跳下小船從背對山坡方向離開,應當不會被魏珣發現。
蘇蘭傾适時柔聲插入:“既如此,今日倒是有緣分相遇,不如一同歸皇城。”
楚鸢看自家馬夫走上前來,冷笑打斷:“不好意思,本宮還有其他事,先走一步了。”
然而話剛落,馬夫走近卻是一臉難色道:“公主,或許是車輪撞了路上石頭,壞了一個。奴方才試過上不了路,怕是要找個木匠鋪更換才行。”
楚鸢面色一僵,暗道真是碰見這二人就沒好運氣。
蘇蘭傾一聽,笑意盈盈道:“公主若是不嫌棄,乘蘭傾的馬車同歸便是。”
“公主既說了有事,怎好耽誤蘇姑娘行程。” 林瑞川瞧見楚鸢臉色不好,不動聲色地又插在她身前,熱心道:“表妹若是急用,為兄的馬車借給你。我隻要一匹馬就可回皇城。”
魏珣見狀眸色驟冷,森然目光掃過林瑞川,沉聲對楚鸢道:“過來。”
楚鸢咬着唇,知曉和他同乘回皇城是最省事的辦法,但瞧見一旁的蘇蘭傾,無論如何也不願回應。
“不用了。我騎馬回皇城便是。”楚鸢轉頭吩咐馬夫單獨調出一匹馬來。
“這怎麼行!”林瑞川皺眉,内疚道,“都怪為兄今日安排不周……”
他話音未落,魏珣已失去耐心,一把扣住楚鸢手腕,不容分說地将人拽上了自己的馬車。
看着馬車遠去,林瑞川臉上神情漸斂。
看向和他同留在原地的蘇蘭傾,搖扇笑道:“人都已成婚,蘇姑娘還是收手吧。”
“林大人這話,”蘇蘭傾亦淡笑如故,“蘭傾聽不明白。”
“蘇姑娘的性情,有些地方與在下倒是相似。”林瑞川知道她揣着明白裝糊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魚已入了别人的池塘,何必非要追着那一條不放?”
“大人畢竟不是蘭傾,怎能認為大人說的就一定對?”蘇蘭傾連反駁也是溫柔的,她淺淺一笑,“另外,蘭傾也有話想勸大人。林大人就算有所圖謀,在元禧公主身上下注,怕是易血本無歸。”
林瑞川瞧她這樣,也隻好搖頭。擡眸瞧她背後遠遠還有一個身影等着,便不再多嘴,隻身轉身幫忙安排楚鸢的赤罽車修理之事,不與蘇蘭傾多說了。
蘇蘭傾擅察言觀色,自然沒忽略他方才目光變化,轉身順着林瑞川看過的方向瞧去後,揚起的唇角倏然放下。
是近日最不相見的麻煩。
她根本不去見那學子,快步走向馬車,卻被匆匆趕來的少年攔住。
他趕來站在馬車窗外,怯怯地呼喚她:“蘭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