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擊退殺手,反身護在魏珣跟前,看向楚鸢憤憤道:“成婚前,大人還在蒼河查案,險些被奸人所害,怕趕不及歸京,策飛電快馬夜行數百裡趕回,公主出嫁途中的事怎會是大人下手!?更别說這兩日,大人為替公主查……”
楚鸢眉頭微皺,握弓箭的手有些松動。
魏珣卻冷喝:“秋生,退下。”
四周陷入僵持。
殺手們也覺察兩人情緒異樣,遲疑不動。
楚鸢咬緊牙關,若此刻不殺,隻怕再難有機會。哪怕他真不是大婚那日兇手,前世謀逆之事總闆上釘釘。
她低聲道:“魏珣,我不敢信你。”
他長身玉立,踏着血痕與落英,提劍步步向她走來。眼中無怒無哀,隻有沉沉看不透的影。
即使他神情并未透着殺意,楚鸢下意識後退,指尖繃緊了弓弦。
“你要幹什麼?”
魏珣卻在她面前停下,将手中長吟劍一轉,一劍斬破腳邊那名刺客的衣袍,卷起幾寸布,仔細拭淨劍鋒血迹。
他雙手将劍遞出,沉聲道:“臣說過給公主一個交代。三日内若無結果,甘受處置。此劍便是交代。”
看見他眼中一片漠然,楚鸢握着弓箭,指尖輕顫。
她咬唇,語帶冷意:“你以為我不敢接?”
她一把奪過長吟,劍身未涼,似還存他掌心餘溫。不知怎的,竟覺得心口一窒。
魏珣未留,隻轉身離去,秋生快步跟上。
楚鸢看着倒地還在動彈的殺手,忽然意識到——他竟全留了活口。
“今日之事,都給我爛在肚子裡。誰敢洩露半字,格殺勿論!”
衆人齊聲應:“是。”
*
楚鸢重新乘上赤罽車自城外返回魏府,剛入皇城,天色驟然暗沉。烏雲壓頂,狂風呼嘯卷過街巷。
下馬車,邁過魏府門檻那瞬,楚鸢忽地想起那片花林——今夜若下雨,那滿林杏花,怕是要凋零殆盡。
也好,地上血痕也将洗刷掩埋幹淨。
等到天色徹底暗盡,小六又來滄溟院傳話,說大人今夜宿在書房。
楚鸢聽了,反而松了一口氣。
就寝後,窗外風聲愈烈。倏爾電閃雷鳴,紫電如遊龍劃破夜空,一道道白光劃亮庭院,透過雕花窗棂,将床榻上少女慘白的臉龐照得忽明忽暗。
楚鸢攥着錦被,顫聲喚道:“素月,素月!”
歇在偏房素月聞聲疾步而來,熟練地拿了火折子燃起燭火。跟在楚鸢身邊四年,知道公主最害怕雷雨天,害怕閃電白光和震耳雷鳴。
“公主别怕。”
楚鸢抓住素月衣袖,帶着一絲懇求:“你上床來,陪我一會兒。”
素月放下火折,将繡鞋好生擺在榻下,褪去外衣坐在床沿,讓公主能倚靠着自己。忽又是一記驚雷炸響,楚鸢整個人都瑟縮進她懷中。
她攥緊了素月的手,素月感受到公主指尖冰涼,輕輕拍她背安撫。
好在雷聲後,暴雨終于傾盆而下,嘩啦響個不停。
楚鸢緊繃的身子才稍稍放松,心跳仍然急如擂鼓。
“這毛病怕是改不掉了,一聽電閃雷鳴就心慌。”她勉強扯出個笑,面色蒼白,“奶娘說這是從娘胎裡帶來的毛病。可我和陛下一胎所生,他不怕打雷,卻是從小體弱多病。或許我們姊弟,注定各有所缺……”
素月輕輕拍楚鸢的背:“公主生來尊貴,如天上明月。月亮固然美,不也也有圓缺變化。不過,隻要公主需要,奴婢就會來陪公主。”
楚鸢平日張揚肆意,唯有這種時刻脆弱。聽了她的話一時感動,抱着素月道:“素月,你要一直在本宮身邊。”
素月頓了頓:“奴婢自然在,不隻是奴婢,大人其實也挂念公主。公主為何懷疑大人是那日行刺幕後兇手,從大人反應來看怕是有誤會,公主萬不可因誤會傷了夫妻和氣呀。”
“不必說了。”想起五裡坡的事,楚鸢語氣驟冷,“本宮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你不知……反正,本宮和左相,做不得尋常夫妻。”
她不會放任陳國隐患活着。
察覺出公主情緒,素月适時噤聲。直到屋外雷聲漸失,暴雨漸歇,懷中人才沉沉睡去。
素月輕手輕腳讓她躺落在床榻,掖好錦被角,穿上鞋披外衣,輕輕退出正房。
合上房門後,素月正轉身回婢女住處,擡頭卻見檐下轉角處,立着道影青色身影。
素月一驚,慌忙垂首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