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可在?”
果然,她猜得沒錯,是來查賬的。真是奇了,查賬這種精細活,居然會讓行伍之人來做。
“在。我去喚她。”
池歲安疾步朝大堂走去,準備喚起在後面歇息的秦娘子,哪知她一進大堂便看見秦娘子正在櫃台後面站着,臉上的妝容比早間看着還要豔麗。
“查賬的人來了。”
“我估麼着時辰也應該來了。”秦娘子并不意外。
她們剛說兩句,那查賬的人就從門外進了大堂。
“秦娘子一向可好?”
來人對着池歲安語調冷硬,跟秦娘子打招呼卻十分有人情味,讓池歲安頗有些意外,這債主和借債的還處成朋友了不成?
“奴家諸事安康。宋郎君近來可還安好?”
“某一切順利。”
池歲安看着笑靥如花的秦娘子詫異了一瞬,難怪今天還特意打扮了一下,看來是别有深意。
見他們有話要說,池歲安腳下輕移退出大堂。
秦娘子剛想喊便看見她輕輕擺手,于是打消了将她引薦給宋郎君的心思。
池歲安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開始收拾行囊,實際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是那銅錢不好攜帶,等查賬的人走了看秦娘子能不能念在這兩日她出了大力氣的份上幫她換成飛錢。
還有,也不知道秦娘子有沒有見過地圖,要是能有張地圖就好了。
“這是準備晚上走?”
“嗯。”
“晚上行路你也不怕跌進坑裡。”
這老邪祟真是不會說話,池歲安懶得跟它打口頭官司,“你說我們該往哪裡去呢?”
她現在像隻無頭蒼蠅。沒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本來想窩在這裡打黑工,但是興聖宮的人和今天來的這個人都昭示着這裡不能久留。
天南海北她往什麼地方去呢?
鄧棄還是那句話:“去你能活下去的地方。”
這句話對池歲安來說無疑是句廢話,想了想她還是決定避開官道先朝唐縣的方向去,後面的事情一路走一路想吧。
也不知道秦娘子他們對賬要多久,池歲安等得無聊在矮榻上躺下養精蓄銳,結果一躺就睡到了申末。連續三夜都偷摸着出去那麼久,這也是難免的事。
她睡着期間也沒人來叫過她,不知道那對賬的宋郎君走了沒有?池歲安起身往大堂走去。
旅店大堂裡有不少住客在用酒水飯食,秦娘子在櫃台後打酒收錢,興聖宮那兩人在一桌坐下,宋郎君坐在另外一桌。
她眼神一掃而過直接往櫃台後走去,結果秦娘子見她走到櫃台後臉色卻難看起來。
“你怎的來了?”秦娘子借着低頭打酒擋住嘴型,“等會兒高師傅叫端菜你就先應着,然後趕緊走,你若要躲隻能往東北方向的山裡去。”
池歲安心裡一跳,“出什麼事了?”
“宋郎君先前無意間問你是哪一日來的,我本沒在意,結果不久我便看見他暗地裡找人快馬加鞭往襄陽城方向去了。”
連她準備的四貫伍佰文銅錢都沒有帶走,自然是去報信的。
這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池歲安沒想到這個姓宋的這麼敏銳,又确定了他果真跟譚公有關。
池歲安翻開賬簿記上方才打酒的酒錢,“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我自然是一無所知受了你的騙。”秦娘子臉上一派鎮定地數着住客給的酒錢。
池歲安可不覺得秦娘子這番話能騙過譚公,可事已至此,她也無别的辦法。
之前确實是心存僥幸了,她改頭換面,又随機坐的車,胡亂走了那麼久藏到這遠離官道的野店裡,明知道不太安全,卻抓着鄧棄那句線索不肯放而耽誤了時間。
沒想到會這麼巧,這家店真正的債主就是譚公。
想到這裡,她指着賬簿上的字,壓低聲音對秦娘子說:“那兩個興聖宮的人在找二郎,萬不能讓他們發現二郎受傷了。”
秦娘子聞言一頓,“二郎受傷了?”
“嗯。”
事實上池歲安也不知道那兩個興聖宮的人是怎麼鎖定二郎的,可那兩個人無事不出門,現下卻在大堂裡坐着,不是在等二郎還能是什麼。
“店主,我要的牛肉呢?”
堂上有客在催,秦娘子給池歲安使個眼神,“馬上就來。”
池歲安向秦娘子點頭後走出櫃台,她一動,那姓宋的郎君也慢慢起身,恰在此時,二郎從大堂後面的小門裡走出來,他一出現,那興聖宮的兩人也站起身。
就在這一刻,他們六人你看我,我看你,通通定在了原地,誰也沒有開口,連時間仿佛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