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線索可算是斷了?”
“也不算。”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今日那邪祟在門外吟唱了一首童謠,郎君可曾聽見?”
“童謠?”
明白他沒有聽見,池歲安也不再賣關子,“郎君如今也知曉這個叫戾生的邪祟有超越同類的智慧,這樣一個邪祟怎會無緣無故地唱首童謠給我們聽呢?”更不說那歌詞簡直令人牙碜。
荀慎思忖片刻,“你的意思是它是唱給特定的人聽的。你懷疑門口那堆人裡面就有它的仇家?”
“沒錯。”
“那是一首什麼樣的童謠?”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她将童謠的内容複述出來。
“頭兩句聽着像北地的童謠。”
地理知識!池歲安沒有答話。
荀慎目光從她臉上劃過後起身,再坐下時便在桌上鋪了白紙,畫出了幾個輪廓,“大梁北靠晉國,西與成國、岐地接壤,南臨吳國。通常我們說的北地就是指的晉國。”
“嗯。”
關于她的身份,他們默契地沒再提。
荀慎眼神微閃,“譚公一家皆是出自晉國。”這跟他們之前分析的線索能對上,“可譚公與我同處一室,我們并未聽到童謠。”
“不重要。既然我們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那就把今日出現在大門口的仆從審一遍。當然,排除賈夫人。如果仆從能審出線索就順藤摸瓜,如果沒有線索,邪祟便是唱給賈夫人聽的。”
說實話,她打心底裡不希望是賈夫人。
對面的荀慎沒有回答,隻是慢條斯理地起身,修長的手指捏着他方才畫的圖在燭火上點燃,而後扔進筆洗裡。
池歲安知道他在權衡利弊 ,他們這種人……
看着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池歲安心裡又不平衡了,大家都被籠罩在死亡陰影下,怎的就你這麼閑适。
不過話說回來,賈夫人他們此前雖然也稱得上焦慮謹慎,卻沒有恐懼感。
對,就是恐懼感。
但凡見過戾生那張臉的人不可能不害怕,就像她。
池歲安實在找不到形容詞描摹去尋找徐三跟何福時看到的那張臉。
她突地想到一事,“荀郎君此前可見過邪祟?”
“到目前為止,共有二十人見過邪祟,已死十九人,其中十六人是被譚公安排出去采買途中被害,另外三人是夜間開門後被邪祟殺死在屋内。見過邪祟的人除你以外都死了。”
“為什麼是這二十個人?”
“如果你是想問被邪祟害死的人有什麼共同之處,那我可以回答你,陳康早前調查過,到今天為止,死者除了皆是男性以外,并無其他關聯。 ”
“采買的人呢?怎麼被選出來的?”她記得很清楚,那個兄長死去的婢女早就知道她家兄長會被派出去。
“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之間,出門則以兩人一組,年齡,籍貫,婚配等全然不同。”
“那其他三個死者呢?”
“男,兩個知命之年,一個不惑。”
“死的全是奴仆?”
池歲安見荀慎居高臨下斜睨着自己,“娘子想說什麼?”
池歲安不語。
沉默良久後荀慎才回答:“是。”說完後他自顧自地在書案後落座,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池歲安心底哂笑,原來早就有人挑好了什麼人該去死,所以你們這些人有恃無恐。
“剩下的人是覺得戾生會放過他們?一群天真的蠢貨。”
她難得贊同鄧棄的話,是呀,真夠天真的。
池歲安最終什麼也沒說。
這個世界于她而言就像是遊戲裡的一個關卡,通關之後就再無關聯,她尚且朝不保夕,哪裡顧得上他人死活。
她還是拿起了高足盤裡的第五塊桃花酥。
得從頭厘清這個戾生到底想做什麼?
把這麼多人困在這裡,包括它的仇人,排除掉三個開門後被意外殺死的,它是按照譚公的采買名單進行殺人的,竟然這麼聽話!
還有譚公,或許還包括荀慎,他們甚至都沒有見過戾生,竟也相信戾生不會殺他們!
池歲安腹诽,你們這麼信任彼此簡直是令人大開眼界。
線索還是得從那份早就編寫好的名單找,上面的人一定有特别之處,否則戾生怎麼可能乖乖聽話。
她直覺荀慎并沒有說實話。
必須先确定編寫這份名為采買,實為獻祭名單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