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又來看你師父啊?”
“是啊是啊。”
沒有楊縱橫那般的自在和熟絡,陳峪北這會兒臉色冷硬,頗有電廠冰山的味道。
才到四樓,他們就聽見老林挨訓的聲音。
“這袋垃圾也帶下去扔了啊,一天回來就看你那個破手機,還吃不吃飯了?”
“吃吃吃!”
喬莉:“一天除了玩就是吃。”
“……”
左右挨罵,林國深趕緊放下手機逃竄。彎腰拿放在門口走廊上的垃圾,視線裡忽然多了雙灰色運動鞋。
“師父。”楊縱橫笑得燦爛:“我來蹭晚飯了。”
老舊的木門刺啦一聲打開,喬莉系着圍裙探出頭:“縱橫來了,快進來吃飯!”
“好嘞師娘!”
鍋裡還煮着吃的,喬莉留了門給他忙轉身回廚房。路過客廳指揮窩在沙發裡的林喬月:“你師哥來了,去門口接東西。”
“噢。”
門口,林國深問他:“你一個人來的?”
楊縱橫:“當然是和領導一起來的!”
“領導?”
“老李還是陳峪北?”
隔着一扇門,林喬月開門的手忽然頓住。
楊縱橫嗓音洪亮:“陳班啊!”
林國深:“人呢?”
“樓下接電話去了。”
屋内,林喬月松了口氣,而後将自動關了一半的門打開,讓楊縱橫進來。
樓下,林國深扔了垃圾,悄悄咪咪摸到陳峪北身後,聽他和公司大領導通話,說着最近的工作心得。
這小領導,個子還行,腿也夠長,皮膚也不是小白臉的樣子,背影看上去倒是個正人君子。
“好,後續我再和您聯系。”
喲,講完了。
林國深收回視線,佯裝剛下來看見他:“小領導,今個兒怎麼有空過來?”
陳峪北:“關愛家屬。”
老林不屑:“誰和你是家屬?”
身高腿長,男人轉過身來擋住了側方的夕陽。
“關愛員工就是關愛家屬。”
樓上,喬莉呼喊:“林國深,去老許家帶瓶醋回來。”
他仰頭:“知道了!”
老許是院子對面那個開超市的,過了紅綠燈就到。
林國深收回視線,背着手:“來都來了,上去吃飯。”
陳峪北道了聲抱歉:“領導讓回廠裡檢查設備,晚上通知工人加班。”
老林不是個愛拉扯的人:“行吧,我就不送你了。”
說完,他背着手往小超市走。
擡頭看到門窗緊閉,寬敞的走廊沒有他想見的身影。
樓内,林喬月給楊縱橫開完門,借口都沒找一個便直接回了房間。推開她貼了月亮窗紙的小窗戶朝外,能看見男人的黑色轎車。
車身流暢冷硬,和他人一樣,看着沒有絲毫的感情。
陳峪北和林國深分開又接了個電話,搭在耳後的手指骨節分明,短甲修的平滑整齊,甲縫不見一絲雜質。
擡頭,視線和窗戶邊的林喬月撞了個正着。
她感冒還沒好,穿着月牙色的家居服,長褲長袖,襯得人多了幾分嬌弱。
兩個人早戀那會兒林喬月的頭發就沒長過腰線,不像現在,輕柔的風最多能吹起她額前的碎發。
長相沒怎麼變,臉蛋依舊乖巧圓潤,不同的是氣質。退掉學生氣,多了成熟和冷靜。
深邃的瞳孔裡,他電話沒斷視線也一直粘在她身上。作為有理的一方,林喬月打心裡和他較勁,瞪大眼睛瞪回去。
但心跳好快。
比昨天收到他的消息還快。
臉也好燙。
比高燒不退那天還燙。
陳峪北電話通知了加班後挂斷,眼底情緒不明。
上班後除了習慣在心口的襯衫口袋裡放筆外,他還會随身帶一個巴掌大小的記事本,輕薄款,不壓身。
打開,他寫下一行字。
收筆收紙,陳峪北思慮幾秒後又點開微信置頂。
手機放在家居服的口袋,連着震動兩下,林喬月沒收回的視線裡男人沖她晃了晃手機。
“呼。”
連做了兩個深呼吸,林喬月才猶猶豫豫伸手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陳峪北還沒走,像在等她的回應。
拇指在側面的按鍵輕輕一按,屏幕亮起。
【對不起。】
剛落地的石頭砸到心髒上又狠狠彈起回擊,撞得她五髒六腑都在疼,生拉硬拽的疼。
即便隔着五六十米的距離他看不見她掉眼淚,林喬月還是在偏頭的瞬間拉上了窗簾。
【你不妨跪下來向天再借五百年,每天做夢祈禱求我原諒你,滾。】
眼眶濕熱,她毫不猶豫删掉了他的微信。
點紅色删除鍵的一瞬間,林喬月唯一确認的是,他現在還是她心裡的一根刺。要怎麼拔幹淨,她毫無頭緒。
列表幹淨了,心也跟着空了。
分手幾年她都在和他較勁,和自己較勁,不信陳峪北這麼狠心,說辜負就辜負。誰知道,他明明每年都回來,但就是不肯找她。
直至遲來的道歉,徹底将她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