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着觸碰她的手,對方沒反抗,是比夜晚還要冰冷的溫度。
男孩子的仇恨比較簡單,打一架就好,孫最和樓裡正要出去給應溪道歉,就看着應秀梅領着一個男人進來。
頭發黝黑,腰杆子也直,一舉一動能看出算是個成功人士。
可這點細節落在孫最眼裡什麼都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舉手投足間是松弛,是與生俱來的儒雅紳士。
和硬裝的完全不同。
沒等他觀察出對方是什麼身份,旁邊的樓裡率先公布答案:
“舅舅。”
一瞬間孫最眼睛瞪大,配合臉上的傷口倒顯得滑稽。
樓裡的舅舅不就是應溪的爸?
可他爸不是在逃高利貸?
看着他淡然自若與樓裡叙舊,穿搭臉色都沒有愁意時,沒忍住笑出來。
自己姑娘在西北孤苦伶仃躲債,罪魁禍首回到老家享福。
他的目光太熾烈,攻擊性也明顯,應昌平抱着樓裡的肩膀,看到卧室門口站着的混氣男人,愣了一下:
“這是……”
他想說樓裡的同學?被孫最搶答:
“失陪。”
然後大步流星往外走。
鐘表的時鐘指向了淩晨兩點。
他不熟悉老湖鎮的路線,繞了整個鎮才找到坐在鎮東小賣部的應溪。
她瘦小的一個,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抽出自己的手,應溪搖頭,哭啞的嗓音沒什麼力氣: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夏日交響曲還在演奏,小時候應溪就想說它們為什麼那麼有激情?明明人生沒有觀衆,明明沒有人喜歡它們的叫聲。
椅子由于重量傳來吱呀,深夜的小鎮上清醒的人又多了一個。
夏天的夜晚萬裡無雲,月亮挂在天上撒着銀白色月光,照亮了整個大地。
兩個人的呼吸交錯,在耳邊清晰可聞。
經過多個事件的沖擊,應溪現在多了抵抗力,情緒不會再崩潰。
孫最身上有傷,而且他好像在自己離開後又打了一架,整個人不太體面。
他應該去處理傷口,然後回到沉京繼續做他的大老闆。
幾番開口,鼓足的勇氣都說了嘴邊又卸力,看着孫最流暢的側臉,應溪準備再試一次。
“吃哥倆好嗎?”他扭過頭,撞進應溪來不及收回的視線裡。
“啊。”一時啞然。
她想說小賣部已經關門,這個點買不了,沒等開口就看見孫最走到窗口,撬開了紗窗。
從裡面的冰櫃裡掏出哥倆好,拿出手機在門上的二維碼掃了五百塊。
在應溪怔愣的表情下,他回來,掰開兩根雪糕,遞給她一根。
這是二人間不成文的規定,誰遞來的哥倆好,誰掌握主導權。
當然,為了尊重對方的意見,可以選擇拒絕。
應溪抿抿唇,本想說算了,卻看到他身上細碎的傷口。
皆因她而起。
“你要問什麼。”
香甜的味道入口,應溪咬着雪糕,涼氣緩解了一些哭過後的無力。
“樓裡決定去找陳妍。”
“嗯。”
“他們剛才打了電話,表達了自己對這段關系的看法,經過協商決定繼續戀愛。”
“哦。”
淩晨的溫度比較低,應溪跑出來的急隻穿了一件單薄短袖,這會兒情緒平複下來感受到了寒冷。
她摸了摸胳膊試圖增加溫度,下一秒肩膀披上一件外套,還帶有獨特的溫度。
确保她沒抗拒後,孫最坐回去,看着兩人吃剩的雪糕杆,表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也談談。”
“談什麼?”應溪不覺得他們有可談的話題。
二人之間的矛盾和樓裡陳妍比單純許多,無非是孫最更愛哪個而已。
放在以前,應溪也許會想争一争,希望孫最更喜歡自己一點。而現在,她發現人生不隻愛情,有許多值得關注的東西,他愛喜歡誰喜歡誰。
孫最不知道她腦子裡的想法,自顧自說着,夏天的老湖鎮白天早,這會兒東邊漸漸出現紅色晨曦。
“從我們戀愛開始到現在,發生的所有都談一遍。”
他擡起頭,望向應溪的眼神虔誠認真,像一隻脆弱的正躲避猛獸捕獵的小鹿,祈求人類救救自己。
應溪從沒見過孫最這副表情。
剛才光線暗她沒看見,如今晨光熹微,男人狹長的眼睛腫脹,眼尾發紅。
哭過了。
心倏地軟了一瞬,身上的外套還殘留他的溫度,上面的血漬也因自己而起。
談就談吧,反正結果都那樣。
“好啊。”應溪點頭,準備把憋了七年的氣全撒出來。
“我其實聽到了袁子昀和你說——”
話未盡,一輛粉色保時捷帥氣擺尾,停在他們面前。
車窗揺下,露出那張全中國大屏幕上都播放的臉:
“阿最,我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