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夏意柔愣神的功夫,跳下凳子就要逃。
夏意柔的臉上、身上都被潑上了墨,眼瞧着已經氣瘋了。
直接大步跑上去抓住了夏淮葉的後襟。
一使勁,把她按在了地上。
夏淮葉記得父親說過的話。
口角之争可以忍,手腳之争不用忍。
可夏意柔畢竟大她兩歲。
兩人無論是身量還是力氣,都差距不小。
夏淮葉也還了手,可是敵不過,隻得大聲呼喊。
但是這書塾院子位置太偏,此時又才是卯時,日頭剛起,路上人都沒有幾個。
夏淮葉的上衣扣子已經被夏意柔解開。
一張小臉被壓在身下,憋的通紅,雖打不過,雙手也鉚足了勁兒撕扯着騎在她身上的夏意柔。
兩個女孩子,衣裳,頭發,全是亂哄哄的。
這時候終于有人聽到聲音,趕了過來。
“哎喲,我的姑奶奶們,這是怎麼回事啊?”
來的是個負責後廚的老媽子,那兒離這離的近。
老媽子幾步上來就把兩個孩子分開。
看着夏意柔的樣子,就心疼的說,“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
夏淮葉沒人管,也不哭鬧,自己撐着小胳膊,掙紮着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老媽子見到夏意柔臉上的墨擦都擦不幹淨,有些急,“小姐,這讓老夫人和夫人瞧見了,可怎麼辦啊?”
夏意柔惡狠狠的看了對面的夏淮葉一眼。
“給我把她抓住,都是她把我弄成了這副樣子。”
夏意柔指着夏淮葉,惡人先告狀。
老媽子聽見,停了手,狐疑的看着對面的夏淮葉。
“愣着幹什麼?給我把她抓住啊!”夏意柔催促着。
老媽子沒有辦法,隻能點了點頭,臉色卻盡是為難。
她其實知道,這事多半不是夏淮葉惹起來的,但是沒辦法,她要在夏家讨生活,要讨生活,就得聽主子的話。
而現在的夏家,是夏老夫人當家。
夏意柔又是老夫人心尖子上的肉。
老媽子撸起袖子,就要往夏淮葉那邊走。
夏淮葉咬着唇,滿眼警惕。
就在老媽子要往她這撲的時候,擡起腳就往門外跑去。
一路上下人們見到蓬散着頭發得夏淮葉,也不敢碰,紛紛避讓着。
她便一路跑到了門外。
兩隻小手拄着膝蓋喘着氣,還回頭望了一眼,見沒人跟出來。
自己抹了把臉,衣服扣好,四下望了望。
這時候日頭剛剛灑滿大地,街上的小商小販都支楞起了攤子,吆喝了起來。
夏淮葉沒單獨出過遠門,她不敢往外走遠,怕有人販子,怕這輩子再見不着爹娘。
這麼想着,忽然小眼一酸,眼淚“啪嗒”一聲,滴在了地上。
夏淮葉擡手抹幹了眼淚,自己挪騰着步子,走到夏家大門旁的石獅子後蹲下。
臉往懷裡一埋。
她要等晚上,爹爹來接她。
*
另一邊,路上。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愛吃甜食?”薛騁懷懷裡揣了一兜蜜餞兒,一臉嫌棄的看着旁邊拿着個糖葫蘆在舔的張景澄。
“小爺我就喜歡,你管的着麼?”張景澄又舔了一口葫蘆外面裹着的糖衣,哈哈一笑。
“甜啊!”說完,還瞥了眼薛騁懷懷裡的那兜蜜餞兒,伸出爪子就要去掏。
“滾邊兒去,别拿你那髒爪子摸我的食兒。”薛騁懷一個轉身躲了過去。
張景澄嘟了嘟嘴。
“還說我,你吃的不也是甜食麼?還不讓人碰。”
薛騁懷被人戳破了皮兒,也不害臊,隻梗着頭說,“我那是看你買糖葫蘆,順路買的。”
“要不路上兩男的,就你一人吃甜的,多丢人。”
張景澄咬了顆糖葫蘆下來,含在嘴裡,囫囵不清的說,“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薛騁懷仰着頭,就往嘴裡丢了一顆蜜餞,嚼碎了咽下去,滿嘴的甜味兒。
嘴裡甜了,心情自然也好,小手那麼一揮,“不謝!”
張景澄就趁着他擡頭看天的功夫,一個黑虎掏心,就從他懷裡抓走了一顆蜜餞。
先塞到嘴裡,等薛騁懷反應過來,就對着他做了個鬼臉,“略略略……”
“你個混球!給我過來!”薛騁懷笑罵。
“我就不!”張景澄回了句嘴,就在大街上打開腳丫子跑了起來。
一路上不僅要看着薛騁懷離他有多遠,還要不時得躲着挑着擔子四處叫賣的小販。
一路磕磕碰碰,嬉笑打鬧。
總算和薛騁懷一齊到了夏家門口。
到了門口張景澄原地趕緊吃完了手裡剩下的冰糖葫蘆,便施施然等着薛騁懷和小厮們來。
可朝着北面大街等了許久,也沒瞧見個人影。
張景澄是個閑不住的,等不到人,自己又沒有書袋,隻能在夏家門口來回溜達。
這一溜達可不得了。
他竟然在石獅子後面瞧見了一抹紅色的裙擺。
咦?
誰啊?
張景澄貓着腰偷偷走了過去。
結果剛轉到石獅子這頭,就快瞅見裡面貓的是誰的時候,後脖頸被人一掐。
“哎,哎,輕點!”
“好小子,你還跑不跑!”薛騁懷掐住了張景澄的脖子,把他整個人往後仰着。
張景澄這時候卻沒心思和他嬉鬧了。
“噓,小點聲!那邊好像有個女娃娃。”
“女娃娃?”薛騁懷将信将疑的松開了手,順着張景澄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嘿!還真是!
薛騁懷上前兩步,看着那女孩瑟縮了一下,突然頓住。
她怎麼會在這兒?
張景澄眼瞅着也要往這邊走,薛騁懷猛的一個轉身,一隻手緊緊攥着那袋子蜜餞,一隻手就把張景澄往外推去。
“哎,哎,你幹嘛?”
“滾去上你的課!”薛騁懷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讓别人瞧見那女娃娃此刻狼狽的模樣。
“你不用上課啊?”張景澄反問。
“關你屁事!”薛騁懷給了張景澄一腳,然後指着張家的小厮說,“将書袋扔給你們家公子,要是他不好好上學,隻管回家告訴你們家大人!”
“是!”那小厮老老實實的應下了。
“嘿!你個吃裡扒外的!”張景澄氣的吹胡子瞪眼,卻也不敢不聽話。
隻因為他是真的怕被告狀。
他的父親由于疏于管教,現在已經是這金陵城裡出了名的纨绔。由于前車之鑒,祖父對張景澄可謂是上了一百二十分的心。他稍有偷神溜号,回家就得被祖父按在書房打上二十下手心闆子。
他被罰怕了,可不敢輕易惹家裡那位老祖宗。
在心裡權衡了一下看熱鬧和回去被罰手心闆子二者之間的重量。
他隻能恨恨的看了眼薛騁懷,氣的甩了下衣袖便離開了。
可是,後來的後來,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想,如果今日是他将她扶了起來,人生會不會便沒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