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H縣已經連着下了好幾場雨，濕冷濕冷的。今天終于出了太陽，照得人周身都暖洋洋的。

兩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腳下踩着還沒掃幹淨的梧桐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還是季淩希先開了口，“今年寒假打算怎麼過？”

何若楠望向前方，平淡道：“還能怎麼過？和平常一樣呗，做作業，吃飯，睡覺。”

“？那過年呢？”

過年？聽到這個詞，何若楠心裡微微一顫，她好像還沒來得及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以前過年，媽媽會提前給她買好一身新衣服，年前兩人一起去市場買年貨，給那個小家大掃除，貼春聯。

再大年三十一家三口一起吃頓飯，看看春晚。

不說有多開心多溫馨，至少該有的流程不能少。

但她很少走親戚。媽媽幾乎沒有親眷，爸爸那邊有是有，但也不大往來。興許小時候去過，但她已經不太記得了。

也就這一年，她才隐隐約約明白也理解，大概是汪小梅不願意領她去何家寶那些親戚家，去了得聽閑話，自找不痛快，還不如不去。加之她一個女孩兒，爺爺奶奶倒也沒什麼見她的想法，久而久之便極少見面了。

其實對她來說，那幾天“年”的氛圍過了，也就和平常的日子沒有什麼不一樣了。作業照樣要做，何家寶照樣情緒不穩定，家裡照樣一片壓抑的氣氛。

今年媽媽不在了，該怎麼過呢？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她這麼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身上，需要顧着學習，需要想法子掙錢，還要操持這個家。

想到這裡，她苦澀地笑笑，“好幾天沒看到我爸了，也不知道除夕會不會拉我去奶奶家過年。”

“我倒是希望他别管我，每次去他那些親戚家，都要聽些讓人不痛快的話，煩人得很。還不如我一個人買袋餃子煮煮，看個春晚來得舒心。”

季淩希愣了愣，一陣心疼，小心翼翼問道：“要不要來我家過年……”

何若楠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不了。”

人家一家人溫馨地過個除夕，自己一個外人摻和進去，她還沒這麼不懂人情世故。

季淩希喪氣地垂頭，“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你這麼了解我，還問這種問題。”說完便朝季淩希翻了個白眼，試圖用輕松的語氣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

半年的相處，兩人已像多年老友一般，能毫無顧忌地開玩笑了。

那點暗戀的小心思，何若楠自認為隐藏得極好，也覺得沒有必要将自己的真心剖開來給他看。

現在這樣就很好，一輩子做朋友就很好，不敢奢求太多。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着，快到分叉路口時，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

“诶，對了，後天肖佳璐生日，是不是該買點禮物？”何若楠突然想起這件事，問道。

季淩希皺了皺眉，“按理說應該買的。你别管了，這兩天我挑個禮物，到時候就說是我倆一塊兒送的。”

雖說不需要多貴重的禮物，但季淩希不希望額外增加何若楠的負擔。

可何若楠卻依舊拒絕了他，“那怎麼行？你是你，我是我。”

“季淩希，我沒什麼經驗，同學生日應該送什麼啊？”她微微歪着頭，眼神中帶着求助。

季淩希攤了攤手，心想自己更沒經驗，“要麼……你就按着送小潔生日禮物的标準，給肖佳璐買個呗。”

何若楠皺着眉，遲疑道：“不合适吧？每次小潔生日，她都讓我請她喝校門口的珍珠奶茶。一杯3元，我買來送給肖佳璐？”

說到這兒，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季淩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是小潔能幹出來的事兒。”

緊接着提議，“要不，我們現在去買禮物？”

兩人一拍即合，在分叉路口掉了個頭，又朝着學校附近的文具店走去。

文具店裡的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文具和小禮品，何若楠和季淩希在貨架間穿梭着。

她一邊看，一邊在心裡盤算着自己手頭的零用錢，最後選了一支精緻的鋼筆作為禮物。

筆身是淡藍色，筆尖閃着銀光。

季淩希聽了老闆的建議，配套了一本軟皮日記本，就也算是挑好了禮物。

價格不算貴，但好歹是一份心意。

走出文具店，季淩希突然問道：“诶，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我？”

何若楠微微一愣，她的生日早就過了，就在半個月前。

那時候的她在拼命做題，累了就睡，醒來就學，什麼生日不生日的，不過是在半夜突然驚醒時，想了想媽媽，難過了幾分鐘。

“12月25。”

“……那不是半個多月前？”

“是呀。”

季淩希有些怪她，生氣道：“你怎麼不告訴我，當不當我是朋友了？”

“哎呀，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再說了，你和小潔那天不是送了我蘋果嗎？就算是過過了。”

季淩希想起來了，那天也是聖誕節，班裡同學關系好的互相送了蘋果。

他确實也是送了，但那是聖誕節的禮物，不是生日。

季淩希沉着臉，明顯是生氣了，半晌不說話。

“季淩希？生氣了？”何若楠倒也沒想到，一向情緒穩定的季淩希同學，居然因為這點小事兒生氣了。

别說，他生氣起來還有些吓人，闆着張臉，有了點化學老師的影子。

何若楠吐了吐舌頭，連聲讨饒着，學着謝小潔拽着他的衣袖左右輕晃，“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真的忘了，别生氣了，好不好？”

“你這樣和季老師好像，讓我有一種在哄季老師的感覺。”

終于，季淩希闆着的臉忍不住抽了抽。

他停下腳步，鄭重地看向何若楠，眼神堅定而溫暖，“何若楠，明年生日，我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