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隻是想要從幫助季淩希的過程中獲得一些些慰藉。畢竟汪小梅死後,何若楠常常在自責,要是當初多關心關心媽媽,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她鼓起勇氣擡頭,看向季淩希。
那眼睛裡泛着路邊亮起的星光點點,目光堅定又溫柔,讓季淩希一個晃神,不由自主地深陷了下去。
她說:“季淩希,答應我,不要傷害自己。”
“我記得你日記裡寫過,陽光的刺眼和灼熱,能讓你感覺到自己還活着,能讓你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具空殼。”
“或許這種感覺和劃傷手腕,看着鮮血流出的感覺有些相似。如果,我是說如果,下次你還有這樣的念頭,請擡頭看看太陽。”何若楠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堅定有力,“别傷害自己。”
“雖然我不算什麼,但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季淩希臉上自我調侃的表情慢慢褪去,有些訝異地看向何若楠。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内心的震動。右手擡起放在胸腔處,那裡有一顆真實存在的心髒,在有力地跳動着。
第一次,有人那樣理解自己。第一次,有人願意認真傾聽自己内心的聲音。
不需要鮮血,不需要灼熱的陽光,隻要心裡默念你的名字,心髒跳動時,便是活着的感覺。
他喃喃道:“好。”
操場兩旁的路燈,天上掠過又落下覓食的麻雀,夜晚的風和空中皎潔的明月,它們隻看到了兩個孤獨又破碎的身影,繞着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
但隻有他們自己心裡知道,兩顆年輕的心,正如同重疊在一起的倒影一般,漸漸靠近。
遠處禮堂裡傳來會議開始的聲音,打破了操場裡的甯靜。
何若楠被吓了一跳,渾身一顫,腳步一停。
她“啊”地尖聲倒吸了一口氣,連帶着一旁覓食的兩隻麻雀,也被吓了一跳,簌簌振着翅膀飛到了高處。
“完了,忘記正事兒了。”
“啊?怎麼了?”季淩希一愣,被她一驚一乍弄得也有些緊張。
“作業啊,作業還沒寫呢!”說罷她原地轉了個180度,低着頭快步往教學樓走去。
走了幾步又忽地停下,轉頭疑惑地看向季淩希,“你不去嗎?”
季淩希失笑點點頭,跟在後頭。
也許在别人看來,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話,可就是這樣的“日常”,讓他恍然意識到,自己也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初中生,會為作業發愁,會被突如其來的事情吓一跳。
他其實可以不用當一個孤獨者,也不用被鎖在痛苦的牢籠中,因為有人朝他伸出了手,日常瑣碎的溫柔,正在朝他緩緩靠近,努力與他相擁。
辦公室裡的燈亮着,當何若楠看到自己洗得有些泛白的舊書包,和季淩希的新書包依偎在一起時,臉上有些發燙。
她快步走過去,拿起自己的書包,找了個離得有些遠的桌子坐下,嘴裡嘟囔着,“我要寫作業了。”
似乎在宣告,從現在開始,别影響我,别和我說話。
可惜有這份心,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和五官。
何若楠餘光瞧見季淩希将書包往肩上一甩,拖着步子走來。
她祈禱着季淩希能選個離得遠一些的位置,别讓自己分心,可惜季淩希偏偏拉開了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怎麼?這題不會嗎?需要我提示一下嗎?”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季淩希湊了過來,笑着看向何若楠隻寫了一個字的化學練習冊。
哪裡是不會,隻是心裡想的都是他,心不在焉的,就連他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在發呆,把腦袋湊了過來都不知道。
何若楠假裝不在意瞥了一眼季淩希,鎮靜道:“不用,我已經想出來了。”
說罷,打開水杯喝了兩口水,穩了穩心神。
很快,何若楠便進入了狀态,她埋着頭,認真寫着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
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筆寫在紙上的沙沙聲,和均勻的呼吸聲。
外頭禮堂裡遠遠傳來的聲音模糊不清,對何若楠絲毫起不到打擾的作用。
擅長的科目總是寫得很快,一到數學,她的腦子便像糊了層油,開始咬筆杆。
磕磕絆絆寫到最後一道,想了二十分鐘還是沒想出來,何若楠洩了氣般,準備找外援。
她一轉頭,隻見季淩希趴在桌上,臉朝向自己,合着雙眼,臉上的笑意平淡又安甯。
??!!
不是吧,這人什麼時候睡着的?
何若楠想将他叫醒,卻又擔心叫得太突然吓到他。
她猶豫了半晌,貓着腰走到季淩希身邊,氣聲道:“季淩希。”
沒反應。
她戳了戳季淩希的胳膊,“季淩希!别睡了!”
那雙黝黑的眸子忽地睜開,含着笑意看向何若楠,“我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