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也沒讓他們陪着，我甚是覺着他們賴在那，官家都不好意思趕他們走，瞧，陸兄也沒去！”溫行簡端着團子給陸昭，陸昭冷聲道，“我不吃。”

溫行簡尴尬地笑說：“特意給你拿來的，你嘗一個試試味道。”

“特意給我的？”陸昭冷眼問了一句，但并不接團子。

溫行簡的手尴尬着懸在那，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好了，還蠻好吃的，拿來我再吃一個。”福琅替溫行簡解圍。

“公主，今兒在那麼高的地方蕩秋千，你不怕嗎？”

“宮裡也有水秋千的伎人，我幼時瞧着他們訓練也想玩，但官家不允我跳水，便隻好蕩蕩秋千玩了，以前還蕩過更高的，最初有些害怕，但後來便喜歡上了在天空自由的感覺。”

溫行簡若有所思地搖頭，“公主詩畫香茗操琴真可謂無所不通，官家竟将如此一個珍寶藏了這麼多年，您跟誰學的琴？有黃樂仙之風，可惜，黃樂仙退隐了。”

“我們公主就是跟他學的！”秾芝在旁搶着說。

溫行簡震驚，傳聞黃樂仙早些年收過兩位徒弟，後來這兩位學成後阿谀權貴，做樂仙鄙夷之事，自此樂仙再不收徒。

秾芝笑說：“十五年前官家請黃樂仙進宮彈琴，黃樂仙素來不為權貴彈琴，無奈官家再三相邀，最後隻答應彈一曲，一曲終了，黃樂仙辭拜官家，卻忽聽有斷斷續續弦音傳來，黃樂仙定睛一瞧，見方才那張琴桌上，有一女娃娃用一隻小手胡亂撥琴弦，大人猜怎麼着？”秾芝揚起下颌，神秘兮兮地笑。

“怎麼着？這女娃娃是公主。”

秾芝忽然拍了下桌案，學說書先生的腔調，搖頭晃腦道：“公主胡亂撥的琴聲，與黃樂仙此前彈的《陽春白雪》，一音不差。”

福琅蹙眉看向秾芝，“你這丫頭别瘋瘋癫癫的。”

秾芝傲嬌道：“時年我家公主三歲，不曾學過琴，黃樂仙當即跪地長笑，說此女乃是他後世傳人，跪求官家允諾讓公主跟她學琴。”

溫行簡聽得目瞪口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

“大人想想，我三歲時秾芝才幾歲，”福琅在旁道，“這都是宮裡老人傳出來的，越說越玄乎。”

“公主，您就别謙虛了，官家都如此說了，難不成還是假的？”秾芝撇嘴道，“官家将您護得太嚴實了，您有多好，該讓全天下都知道，溫大人你可得寫進你的詞裡，讓千秋萬代都曉得當朝福琅公主有多了不起。”

溫行簡吞了吞口水，被這丫頭一說，他忽然覺着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不少。

“秾芝姑娘放心，今日賞春會之後，天下人都會知道公主傾國傾城，舉世無雙。”他看向公主嬌俏的面龐，溫溫笑着，“公主今日彈的曲譜，能讓我抄錄一份嗎？我保證不傳出去，隻是想自己學來聽聽。”

“傳出去也不要緊，也不是什麼要保密的，隻是我原是寫着玩的，經不得細看。”

“公主在琴事上頗具天賦，因而弄琴對公主來說是易事樂事，雖是寫着玩，但卻是值得傳世的佳曲。”

誰不喜歡被誇呢，福琅笑意融融的，“莫奉承我了，曲譜我都記着，現在寫給你。”

秾芝高興地去研墨，而這時，陸昭站起來負手走了出去。

沒人注意到他出去，他本就可有可無。

于廊下遠眺，金明池上正在進行一場龍舟賽，岸上人山在歡呼加油，面對如此盛景，他心卻心若深譚，沒有絲毫漣漪。

“陸驸馬！”

這熟悉的聲音令他回頭，卻見是身着青衣的沈邊月，明媚的笑容若寒石落入深譚，“滴吧”一聲，漣漪陣陣。

“瞧着身影像，果然你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是好像瘦了些，又沒好好吃飯吧。”

“邊……”陸昭眸子閃過微光，微笑道，“該叫你沈姑娘，還是沈小将軍。”

去年北疆大戰時，沈卿雲生了一場大病，沈邊月協助副将披挂上陣，調整戰術，大勝敵軍，官家贊賞此女膽識，且沈卿雲無子隻有一女，于是，官家破格封沈邊月為大钺第一女将。

沈邊月仍明媚地笑着，“如今我喚你驸馬，你叫我沈小将軍，扯平了。”

“大钺第一女将，很了不起。”

“我也覺着。”沈邊月走近陸昭，“這次回京，聽到了不少你與公主的事，你與她婚後琴瑟和鳴，着實令人豔羨。”

“人雲亦雲不足聽。”

“但看起來你過得極好”她掠過他，憑欄遠眺，“我也要好好瞧瞧，娶哪個男兒做夫君。”

他望着她盈盈側影，問：“這次回來還走麼？”

“要看官家的安排，若父親離京，我也會跟着去。”

“不是要成婚？”

“要麼找一個武功比我父親高的，要麼找一個學問比你好的，這樣的人，恐怕一時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