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将紮子遞給福琅,“你瞧瞧。”
福琅接過來看後道:“這張绾着實可惡,說我有傷風化,彈劾驸馬治家不嚴,我大钺刑法裡可有寫妻子當衆吻丈夫怎麼處罰?是打闆子還是黥刑,爹爹盡管罰便是。”
吳皇後斥道:“胡鬧!”
官家倒是不以為意,“凝柔此為确實過了,但孩子心裡也是氣不過,我如此漂亮的女兒被外人傳成醜陋粗鄙,若我不是官家,早要帶着凝柔在朱雀街上走一圈了。”
“我可不和爹爹到街上遊行。”福琅道。
“所以同驸馬在那橋上親熱?以後不可如此莽撞,我願想着今年清明在金明池舉行賞春會,屆時攜你出席,那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昨夜兒你鬧了這麼一出,看來這賞花會算了吧。”
原來前世這年官家邀她清明賞花是這個目的,可惜前世她一心撲到陸昭身上,又因鋪天蓋地的謠言,她沒有臉面踏出府門,便拒絕了……
福琅扶住官家的大袖,笑說:“賞花還是要有的,不踏青賞花,豈不辜負了春日好時節?”
官家聽罷指着福琅對吳皇後道:“你瞧瞧這女兒,真是讓人可氣又可愛。”
福琅迎合官家擠出笑容,“爹爹如何罰我呢,若是不罰,禦史台那裡可是交不了差的。”
官家頗為欣賞地望着女兒嬌俏的臉兒,“皇後,别看女兒還和小時候愛玩,但真的是長大了,比德婉要明理許多。要我說啊,陸家那邊,公主下降,不侍翁姑,這是舊禮不可廢,宋懷信回來說,此前凝柔日日不落地去晨昏定行,侍奉湯藥,若是女兒真不孝,怎的還伺候了三年?就說是養身體,為他們陸家傳宗接代,我諒他張绾不敢再做文章。”
福琅聽着,有那麼一瞬間很恍惚,除了嫁給陸昭,官家好像一直在為她着想,可前世為何要那樣心狠呢?前世她死後,官家會後悔嗎?
她不得而知。
吳皇後問:“那昨兒夜的事呢?大钺之制,公主不可擅自出府,這你怎麼護她?”
“讓凝柔在宮裡住幾日,對外就說在皇後這兒思過。”
“您就寵她吧。”吳皇後歎了口氣,看向福琅,見女兒正凝視官家,眼神裡莫名有股陰森森的冷氣,與方才撒嬌的模樣判若兩人。
“凝柔?”
“嗯?”
“你爹爹說的你怎麼想?”
“女兒惹了事兒,還要爹娘費神處理,那這幾日我住在這兒,爹爹和孃孃你們想喝什麼茶,都交給我好了,女兒當你們的茶侍。”
說着,福琅起身至茶案點茶,這時官家托腮與她對坐,福琅笑說,“爹爹像是小孩子似的。”
官家眼裡閃着光,慈愛地看着她,“你幼時便在這張茶案上随你娘學點茶,梳着垂髫,身子小小的一個,坐在椅子上,腳都夠不到地,爹爹瞧着,心都要化了。”
福琅碾着茶餅,父女倆說了些尋常話兒。
忽然,吳皇後說話了,“凝柔,點茶需靜心。”
福琅擡眸瞧了眼孃孃肅面,垂頭斂神不再說話,她自幼畏懼母親。
過了會而,福琅端茶過去,“嬢嬢嘗嘗,看女兒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吳皇後嘗了一口,“倒是沒什麼精進,點茶需靜心,你方才點茶時同你爹爹玩笑,如此甚差,再去重做。”
“是,我知錯了。”她垂下眼簾,雙手端過茶盞,被皇後苛責後,久違的酸澀感忽令她心安。
官家笑呵呵的,望過來,對吳皇後道:“我嘗着倒是甚好,皇後,女兒這點茶馬上可要強過你了。”
福琅心想,他就是這樣從中調和,有時偏向嬢嬢,有時偏向她,誰都不得罪,這是官家的保留曲目。
日夜福琅住在鸾鳳宮的後殿,她在這兒住了十六載,這是她成婚後第一次回來住,印象中寬敞的床榻好像要窄要矮許多,紅木的妝台、桌椅、梅子青的三足香爐……一切都散發着陳舊味兒。
拉來窗子,滿月低懸。
冷冽的風吹進來,同殿内暖熱的氣息作鬥争,福琅站在中間,感受着兩股力量的對抗,忽冷忽熱,這會兒樊樓的宴會應該還沒有結束,若是陸昭真同那營妓關系暧昧,她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