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陸昭一時間提起了精神。
福琅心生奇怪,問道:“你們說的什麼事兒?”
“沒什麼。”陸昭道。
相比之下,溫行簡耐心回說:“明州鄞縣縣丞是我舅父,鄞縣常年多旱澇之災,陸兄想了對策,想讓我将他的建議轉告知我舅父,昨兒陸兄找我,便是相約樊樓談此事。”
“他建議?”福琅心想,難不成這就是陸昭平日裡在忙的?他自己無權做事,便想方設法指派别人做事,可那鄞縣距京甚遠,陸昭如何想到了那兒,“驸馬好能耐,沒有實地勘查過,便敢給鄞縣縣丞提建議。”
陸昭看着她唇瓣動個不停,一時未聽出她揶揄自己。
“我原也是這樣想的,昨天陸兄給我了一本劄記,《鄞縣水經》,足足這麼厚,”溫行簡用兩根手指朝公主比了比,“我從小在鄞縣長大,那的地形還有些印象,看了陸兄的劄記頗為震撼,他将每一條堵塞的川渠該如何疏通備注的清清楚楚,原來年年泛濫的旱澇之災隻需修築幾處堤堰便能解決。”
溫行簡說話時神采奕奕,像是全然變了個人,他對陸昭說:“我已拟好信件,回去之後便寄過去,隻是……當真不說是你的想出來的法子嗎?這隻是修水利,造福百姓的好事兒,于朝中權勢之争毫不相幹。”
驸馬不得參與實質性的政治活動,更忌拉幫結派,雖然陸昭本意不是此,但隻怕有心之人利用生事。
“切莫提起我,多謝。”陸昭提杯道,“替鄞縣百姓敬你一杯。”
“你怎麼那麼清楚鄞縣的水貌?”福琅仍不解。
“書裡看過。”
“溫大人寫信時話可不要說太滿,陸昭從書上看來的,未必全對,具體情況還需你舅父仔細斟酌。”
“公主說的是。”溫行簡忽然感慨道,“陸兄就是個天才,他滿腔的抱負無處施展,公主亦是賢妻,半月前在宮裡,您奏請官家派陸兄出京,還願意出京陪陸兄颠簸,着實令人佩服。”
“我可沒打算陪他去。”福琅淡淡笑着,端起酒盞抿了一口。
“那陸兄一人在外,豈不孤單。”溫行簡隻當公主說笑,并沒有在意。
“那他可在外多娶幾個。”她輕松道。
“公主可别說笑了,再娶别人?除非陸兄是個傻的。”
溫行簡說完,注意到陸昭在幽幽地凝視他,他尴尬笑了笑,“說笑而已,陸兄别在意。話說回來,公主……”溫行簡恢複了先前風流的神采,“昨夜您說自己做的蝴蝶面花,今天我來的路上,看到好多姑娘戴着,不僅如此,蝴蝶钗、蝴蝶衣裙,各類蝴蝶樣式的東西,街上到處都是,仿若這世間女子,都成了蝴蝶精。”
“嗯?”福琅疑惑,“真是奇怪,就算是這面花好看,也不至于大家紛紛效仿吧,更何況,一夜之間……”
“更妙的是,一夜之間,寫公主的詩詞,鋪天蓋地,其中有沒有什麼名氣的太學生,還有不少名人。”
“你呢?你寫了嗎?”福琅望着他,笑靥如花。
溫行簡霎時紅了耳根,昨夜兒他回去詩興大發,連寫了一組《憶福琅》——九首,打算今日再寫一首湊整後後編成曲,他吞吞吐吐說,“寫了幾句,寫的不好,自己看的,沒傳出去。”
“那能給我念兩句嗎?”
她讀過他的詩,甚是好奇他會如何寫自己。
溫行簡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蠕動着唇,準備開口。
“我還有事,先走了。”陸昭如坐針氈,起身對溫行簡道,“你昭文館、史館的幾位同僚今夜在樊樓設宴,劉卿至亦受邀所去,你去不去?”
劉卿至與溫行簡少年時常如影随形,被人常稱“劉溫”。
“他們宴請,為何不叫我?”這溫行簡是好熱鬧之人,尤愛赴溫酒之會,再者他與劉卿至出京為官甚久不見,他肯定是要去的,憤憤道,“這幫人真是不夠意思,居然不邀我。”
說着他起身,這就要随陸昭去,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又道:“現在時辰還早啊,用不着去那麼早吧。”
陸昭并未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溫行簡左右為難,他還想留在這兒,又覺得不妥,畢竟是陸昭領他來的,再怎麼說公主是朋友之妻。
福琅見他猶豫,于是道:“溫大人去吧。”
溫行簡同公主告别,疾步去追陸昭。
望着兩人颀長的背影遠去,福琅禁不住笑起來,她高興自己發現了令陸昭不高興的法子。
“公主,驸馬和溫大人走了?”
福琅回神時,不知何時秾芝已走到了她身前,“他們要去參加旁的宴請。”
“這驸馬爺的應酬還挺多的,正月十五不在家、十六還不在家,若是真成了一把手,怕不是他的宴請要從正月裡排到二月去。”秾芝嘟囔道。
“今兒是正月十六?”福琅驚訝問道。
“對呀,昨兒上元,您忘了?”
福琅想起一樁事兒,前世這一年正月裡,陸昭被禦史彈劾,說是他在宴會上與營妓雜坐且動作暧昧,在大钺,官員的宴會上有營妓彈琴助興并不是稀罕事兒,但按規定營妓隻能表演不能做其他,若是雜坐,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為官者甚至能為此丢官。
奈何當日宴會衆人都喝得神志不清,沒人為陸昭作證,于是陸昭和那營妓因此被關入大獄,福琅前世信任陸昭,堅信陸昭在家在外都一樣不近女色,為之入宮求情,回想那段日子,可真是被人嘲笑到體無完膚。
聽說那營妓死不招認,最後被活活打死了。
“現在想想,是否有私,可真說不定。”福琅回想着陸昭昨夜看那玉簪的表情,可真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他在外頭有上幾個想相好也未可知。
福琅叫來懷信,讓他找個機靈的人今夜在樊樓暗中觀察宴會舉動,“将宴會上所有人的舉動都記下來。”
懷信領了命去辦,就在這時又有内侍匆匆跑過來說,官家請公主進宮問話。
福琅心想,前世官家不曾讓她這時進宮,難不成是為了昨夜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