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緩緩行駛,車外人聲鼎沸,鮮活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裴晚雲坐在車中,時不時掀開一角車簾,望着外面的風景微笑。
“阿裴,快放下吧,當心讓人瞧見。”此次出行,牛車裡不像以往隻有羽兒一個丫頭陪着,還有兩位身着襦裙的仕女,車後也跟着幾個手持木棒的家丁。
“阿容,我就看看。”裴晚雲笑了放下車簾,取了牛車上的小巧點心,一口一個。
“阿裴隻是沒見過這市井百态,日後便不會覺得稀奇了。”另一個少女笑道。
“阿陳這是笑話我沒見識嗎?”裴晚雲笑着把點心遞過去,“那可要堵嘴了,不許說。”
三個女孩兒突然笑成一團,也不知在高興什麼,少女的鮮活、美麗,令人目眩。
阿容乃是河西容氏,是裴夫人娘家嫂子侄女。亂世之中,兵禍頻繁,無數世家隕落,容氏這半大不小的世族隻是其中之一。阿陳乃是裴郎君生前的幕僚,因輔佐裴郎君而亡,裴夫人選了他的獨女陪伴裴晚雲。
一個世家世交之女,一個親近幕僚之女,俱是聰慧懂事的孩子,裴夫人把這兩人帶到裴晚雲身邊。裴晚雲自覺不是小孩子,不會因别的小姑娘搶了母親注意力就生氣,反對兩個小妹妹的身世遭遇十分同情。
雖然阿容比她大,可在裴晚雲看來,都是小妹妹。
看着三人相處融洽,裴夫人也放心了。
“這是往哪兒走?這麼多人,可别擠着了。”阿陳笑問。
“去聽戲呢。聽說近兩月出了一出新戲,吸引無數人,有萬人空巷的盛況。”阿容解釋道,“隻是不知這聽戲是主業,還是遊玩是主業?”
裴晚雲哈哈一笑,“都是,都是。可惜阿鑄課業繁忙,不然也能出來玩兒。待會下去走走,給他帶些小玩意兒。”
“鑄表弟是男兒郎,自當以課業為重,有周家世伯教導,阿裴不用憂心。”阿容輕聲勸慰道。
裴晚雲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她不過随口一句,卻讓人如此鄭重相待,不得勁呢。不愧是土生土長的女孩日子,十多歲已經像小大人一樣,說話辦事井井有條。雖嘴上不承認,可裴晚雲也知道,阿容像個大姐姐一樣包容她、善待她。這樣的人,即便是寄居在自己家裡,也讓人喜歡。
上輩子是讀過《紅樓夢》的,誰不同情那寄人籬下的林黛玉,裴晚雲對這兩個小姑娘有尊重、有移情,待她們極好。
主家釋放善意,做客人的自然投桃報李,三個女孩兒日漸親密。
牛車又緩行一段,坐在外面的羽兒朗聲禀報道:“三位女郎,前面堵了。”
裴晚雲掀開簾子一看,霍,好家夥,人多車多,黑壓壓一片,很有些春運火車站的派頭。
“趕不過去了?”
趕車的把式低頭恭敬回禀:“過不去。王家班子就在前面,此時正在演第一場。等到朝食,看過的客人會陸續退出,那時說不定可以趕過去。”
“那就等着吧。”裴晚雲明白,熱門景點都是要排隊的。“羽兒,去旁邊小攤子上買點兒零嘴。”
“不用,不用。”阿陳連忙阻止,“外面的東西不幹淨。阿裴,我們不是帶着茶水點心嗎?”
“出來還吃家裡點心有什麼意思?”裴晚雲撇嘴,“好阿陳,就吃一點兒,不,一口,一口總成了吧?”
“瞧這一口酥,精緻小巧、可愛俏皮,你剛不還贊不絕口?”阿容也跟着勸,“外面的東西誰知道經了多少人的手,吃壞了肚子可有你好受的。”
裴晚雲輕歎一聲,自己這是被當成熊孩子了嗎?唉,自古最美路邊攤,最香蒼蠅館,看來今日是無福了。
幾人在車上等着,沒多久裡面就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牛車有,馬車也有,都規規矩矩排着隊,一邊進一邊出。裴晚雲看得發笑,這時候就有靠右行駛了嗎?
能坐牛車的都是有錢的,能坐馬車的更是有權的。戰時馬匹珍貴,即便是拉車的驽馬,民間也不多見。
大家都是來看戲聽曲取樂的,也沒那些插隊推攘的暴脾氣。
“當真是天府之國,大家都這麼有禮。”裴晚雲笑了,現代還有插隊不講理的呢。
“女郎有所不知,這王家班的角兒是出了名的硬骨頭。先前徐家小郎君都撞了鐵闆,誰還敢放肆呢?聽說有許多世家郎君都來捧場呢!”羽兒快人快語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