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安施幾乎是在晨光撒進屋子的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床上多了隻妖物的原因,這兩日她夜裡總是做噩夢,覺也很淺,但一醒來,夢裡的那些都記不得了。
張師兄曾言道,凡人做夢,那是純做夢,修真者做夢,那就是有仙緣,仙人?仙人做個屁的夢!
可安施記不起自己這“仙緣”到底是什麼,隻覺得怪吓人的,還是别要這仙緣了吧。
她一個麻利的翻身,順手摸了一把仍然沒醒的狐狸——這動作快成了她的習慣,總會讓她記起那日摩枭笑眯眯的說“摸個夠”的情形。
安施尴尬的咳嗽一聲,找了塊兒布把它卷起來,藏在了房間一角,免得被人發覺。
接着,她小心穿好了師父賜給自己的衣服,洗了臉就要出門——臨走前,安施腳步頓了頓,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往那狐狸的方向看了一眼。
算時間,這狐狸精也該醒了吧,若是醒了,它找不見我,再亂跑可就麻煩了......唉,算了,好人做到底。
這麼想着,安施去柴房尋了塊兒木炭,回來後,在屋内牆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天尊收徒,恭謹侍奉”幾個字。
這樣一來,如果他醒了,看見字迹就知道我已經走了,那也就自己下山去了吧!
安施滿意點頭,随手把木炭往角落一丢,随後就出門了。
今日正逢一月中旬,為弟子集體聽訓的時間,天山的弟子除了那些有雜事無法脫身的,其餘都從各自住處趕來,雲集于内門中央正殿前的空地上,這也是外門弟子少有的能進内門的正經日子。
無垢将拜師禮定在今日,看來也是對這收徒之事有幾分重視。
雖然天色剛明,外門往内門去的路上,已經陸陸續續的有弟子出現,他們目标一緻,都朝着内門而去。
安施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穿着内門弟子的衣服,舉止不大自然,路過的弟子有些認識她的,看向她的眼神怪異,隐約傳來議論之聲。
她習以為常的往路邊角落走,下意識要回避掉這些視線。
遠處又零星出現了幾人,三兩成群的往這邊走着。
安施等着他們走過去,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便擡頭瞧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大聲與身邊人談笑的姜豐。
瞧見了熟人,安施松了口氣,她從躲藏的地方探出一個腦袋,沖姜豐擺擺手。
姜豐眼尖,餘光瞅見了安施,立刻停下聊天,臉上揚起笑意來,拉着身邊一臉困倦的男子就往安施身邊走。
他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聲音故意大了些,像是怕有人不知道似的:“啊呀,好巧!這不是安施嘛!新衣服不錯嘛!”
聽到這個名字,前面那路過的幾位弟子,即便有原本不認識安施的,皆是朝這邊看了一眼,目光寫滿了晦氣二字。
嘶,忘了他這腦子不太好使的毛病了。
安施沉默片刻,隻能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對兩人點點頭:“早。”
姜豐還沒開口,他身邊的男子卻突然一個激靈,像是瞬間醒了過來,扭頭看向安施,眼睛似乎發光,嘴裡“啊啊啊”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方子劍!”姜豐直接打斷了他,争着開口,對着安施擠眉弄眼。
等安施靠近後,又湊近她耳邊小聲嘀咕:“就是先前我跟你講的那個偷衣服的同支,這事你别說漏嘴啊。”
方子劍自是沒聽見姜豐的嘀咕,他慌張地整了整頭發,又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一臉崇敬的走上前,神情誇張道: “原來是安施師姐!久仰久仰!”
安施左耳朵聽姜豐的囑托,右耳朵聽方子劍的恭維,一時之間腦子暈了,連忙退後一步,伸手打斷: “等下,等下。”
方子劍猛地一搖頭:“不必等,不瞞你說,師姐,師弟我一聽說你的事迹,這心裡就嘭一聲,炸了,這是什麼?!這是敬仰!是佩服!是崇拜啊師姐!”
安施已經不是莫名其妙,而是略感驚悚了。
她迅速轉頭看向姜豐,用目光詢問這是什麼情況,隻見姜豐一本正經道, “啊,你别怕,他聽說你被無垢收為徒弟後,就成這樣了!”
是誰昨天說不能告訴别人,一鳴驚人來着?!
安施強忍住吐槽的心,吐出一口氣,這時,方子劍又湊近幾步,安施連忙後退,被他吓得行了個禮: “那個,都是同門,我修為也擔不起師姐這個稱呼,你叫我安施就行。”
姜豐在一旁樂不可支。
而方子劍皺了皺眉,表情豐富的令人瞠目:“這怎麼能行?我打聽過了,您比我上山早,論輩分當然得尊稱您一句師姐,更何況師姐如今身份可不同尋常!您這.......”
安施一個頭兩個大,拔腿就走,方子劍緊緊跟在她身後,絮叨個不停,姜豐幾次試圖打斷,竟都插不進嘴:
“安施師姐,你應當是比我早入門的,我喚您師姐沒問題吧?”
“姜豐和我同期,居然叫您大名,實在不合适。”
“您和尊上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啊,他脾氣怎麼樣,性格如何,對你如何?”
“傳聞中仙尊......”
救命,這就是同類吸引嗎?
安施目瞪口呆,被他打岔,原先想問的事一下子忘得一幹二淨了,一邊應付着方子劍,一邊看向姜豐的目光竟透出幾分求救。
姜豐總算是忍無可忍,一拳捶了過去: “給老子安靜點!”
他下手沒保留什麼力氣,方子劍被打的差點吐出來,彎腰一陣咳嗽: “呃哦咳咳咳咳——”
“你......”安施一時失語,啞然失笑。
兩人皆是一愣,随即看向安施。
姜豐先開口了,他啧啧稱奇道: “原來你還是會笑的,這倒不像傳聞中所說......”
安施回過神來,臉上笑容淡去,她以為又是那些奇怪傳聞,于是搖搖頭: “我一向會笑。”
“非也,之前見你的笑,都是假笑,剛剛的倒是有點真了,”姜豐搖了搖頭,嚴肅地指出不同,接着湊近問: “你現下是不是覺得開心?”
安施怔了怔,反問道: “何為開心?”
“呃,這.....”姜豐一時沒找到合适的詞來描繪,就拍了拍自己心口,笑道:“就這兒,舒服!”
她随即摸摸心口,想:舒服?像是心頭落了一片雪花那般?那倒是很舒服,就是一旦落在心上,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