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步行于小院中央,長袖輕輕拂過,袖下現出一石桌,一石凳。無垢理理衣袍,優雅坐下,安施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無垢擡眸,看了一眼安施,淡聲道, “你且看好。”
“此法為我天山‘法’之術,名化虛為實,即為所想之物化作現實,所想需是所見,所化需是所思,所見之物,天下萬般,然所思,超脫天界,你需牢記。”
說着,無垢伸出雙手,緩慢做出一套手印,安施聚精會神的看着,默默記下,手印結束,卻見空中突然生出一根柳枝,接着變換,又生出數根,逐漸變長,繼而聚合成樹。安施看的驚奇,隻聽無垢溫和道: “此為虛。”安施于是伸手去碰,柳枝恍如虛景,片刻竟全數消散了。
“如何才能化為實?”安施好奇問。
“柳木非先有枝條,後生樹幹,此便是虛,你覺得,如何才能化為實?”無垢耐心回答,對安施微微颌首,示意她來做。
安施心裡沒底,她的法術沒一個學會的,這剛教就讓她實踐可真是難為她了。但對上無垢的眼睛,安施隻能硬着頭皮上。
她謹慎的按照無垢所說的結印,雖然生疏,好歹是沒出錯誤,但一套下來,面前什麼都沒出現。
安施看向無垢,有些尴尬: “那個,師尊,我還沒進練氣期,或許還學不了法術。”
無垢頓了頓,像是在思考什麼: “原來如此。”
過了一會兒,他口中低聲念了句,下一刻,手中出現一物,安施看到是個亮的發光的銀手環,上面雕着好看的紋路。
“你帶上這個。”無垢示意安施伸過手來,她聽話的伸手,隻見無垢身體微微前傾,左手溫柔握住她的手腕,右手将銀手環滑過她的手掌。
無垢的手溫暖異常,安施内心悄然一動,低下頭來,另一隻拳頭在衣袍裡縮了縮。
無垢對此并無察覺,給安施帶上了手環後,他收回手,突然瞧見了安施額頭上的傷口——先前被頭發遮住了,如今離得近,他才注意到。
突然,安施覺得額頭處,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正輕輕擦過,她迷迷瞪瞪地擡頭看向無垢,卻見他收回了手,平靜道: “再試一次吧。”
安施有些跑神,她思索着剛剛内心那奇怪的感覺,恍惚的點了點頭: “嗯,嗯。”
這次,結印的過程出了差錯。無垢看着她,輕輕歎了口氣,察覺到了無垢難掩的失望,安施瞬間清醒了,慌忙道: “我再做一次!”
按部就班,安施小心的重複第一次時所做的手印,她突然感到了與之前的不同,仿佛有微風從身體中吹過,又如同小溪彙入江河,無比玄妙的内在循環在體内打了一個來回,接着借着手印的變換,在她所目不能及的空中形成了隐秘的流動。
幾乎是本能的,安施在腦中構想了一幅奇妙畫卷:柳樹從小枝條開始,接着生出根系成長,繼而成形:她的面前,同樣的景象也在構建——院中央,快速生出一棵細柳來!
居然成了?
安施臉上一喜,看向無垢,剛要說什麼,那細柳突然迅速衰敗,接着化作枯枝碎裂,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安施瞠目結舌地看着,方才想說的話被生生憋了回去。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安施尴尬的看過去,隻見無垢那張清冷肅穆的臉上,唇角卻挂着淺笑,雙眸望向自己,并不帶嘲諷,反而顯得溫柔,她心髒急劇的又跳動了幾下。
安施以為是激動自己能用法術的緣故,扶住心口,怔怔的想:可為何呢?我明明還未練氣入門,居然也可以修行法術的嗎?
這麼想着,她又看向無垢,見他安靜地望向自己,似乎就等着自己問出口來,安施不由自主地便将心中困惑道出: “師尊,這是為何,我明明先前一直不能引氣入體,感覺倒像是這手環幫了我一把?”
無垢耐心地聽她描述自己的體會,眼睛看着安施,卻像是看着别人,等安施說完,他回了神,似乎微笑了一下: “不錯,你眼下尚未練氣,仍是凡胎,原本是沒有仙緣的,不過此法器有吸聚靈氣的效用,正好用來輔佐你,不過......”
原來如此。安施似懂非懂的點頭。
無垢沉默片刻,原本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搖了搖頭,他收斂了神情,站起身來: “你用的不錯,今日就練這個罷。明日卯時前,内門向東五百步,沿北上山,途中若是看到空中有雲霧化橋,便是通往本尊所居之處。”
安施用心記下,而後擡頭再看,無垢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她規規矩矩的朝空氣行了一禮,等人消失後,才松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然後低頭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環,波瀾不驚的瞳孔之中,似乎多出幾分莫名的怅然。
師父剛剛說,我本沒有仙緣啊。
安施默了默,收回了看向手環的視線。
*
山崖邊,一隻白狐快速穿梭于叢林之間,它身上萦繞着若隐若現的光暈,奔跑之中,風于潔白的皮毛中穿過,狐狸突然輕盈一躍,前肢化作人類手臂,接着,憑空變成了一個男子模樣。
他渾身赤條,一對眼睛漂亮極了,一頭銀發散落,興緻勃勃地低頭打量着自己的手指,半晌,他打了個響指,身上憑空多出一身淺色的長袍,隻聽他開口,似乎還對說話這事有些生疏: “穿個衣服。人類。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