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倒是無妨,安施幼時受張師兄的管教,如今受尤靈師姐的管教,有了師父,也不過是換個人訓斥自己罷了,隻是若是搬過去,摩枭這兩日可就難以處置了。
思及此,她隻能小聲應道: “師尊,我還沒行拜師禮,所以不能算您的門下,而且現在身上還有外門的雜活兒要做,突然走了,師兄師姐們也平添麻煩。弟子并不在乎起居,可以等拜師禮後再過去住也不遲。”
聽了安施的解釋,無垢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信不信,神情重歸平靜,他點了下頭: “這些都無關緊要,不過既然你在意此儀式......罷了,拜師定于七日後,屆時禮成,你直接跟我過去也可。”
說着“也可”,無垢似乎已然定下了此事,也不容安施回答,就回身離開了,須臾之間,他的身影如同雲霧一般,消失于空氣之中。
安施閉上了嘴,目不轉睛盯着無垢消失的方向,内心幽幽歎息一聲。
雖然師尊清冷,但模樣也是真好看,所施的仙術更是美麗極了。
安施對旁的事物都沒什麼太大興趣,但唯獨喜好美麗之物,從小如此,原先看到有師姐施展仙法時,她總要跑到一旁盯着看,直到把師姐盯得心裡發慌,氣惱地喊張師兄把自己領回去——後來張師兄教導她,看可以,好色之心也不是壞事,但不能一直盯着看,要偷偷的看。
安施一直謹記于心,認為這是修真者們一點約定俗成的規矩,隻是摩枭又不是修真者,他是妖,張師兄沒說妖的事,那就自然應當任由自己看。
想起摩枭,安施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好看,剛好是安施最喜歡看的那種臉,但卻總有種說不清的陰郁,該說是危險呢,還是......
安施想不明白,覺得自己如今的心情,大約是惋惜吧。
*
深山之中。
空氣清冷,晨間尚且有露水停留草木之中,那個被安施記挂在心裡的少年踏着晨間霧氣,懶洋洋的行走于深林之間。
古樹盤踞,粗大的根系割裂了前行的道路,複雜的藤蔓讓前路更加模糊不清。
“吾這肉身的原主子,似乎就盤踞在附近位置。說來這狐狸精也頗有本事,妖物大多都困在禁地,出都出不去,它不僅是溜了出來,還在這天山邊安了家。”
摩枭漫不經心的想着,随手折下一柄樹枝。
修長的白的發光的指縫之間隐約有黑氣萦繞,樹枝上的一片新葉似是被這黑氣吸了魂,頃刻之間就化作枯葉垂落,樹枝本身也迅速變的幹癟,發黑。
摩枭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然後将那樹枝碾碎,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 “啊呀,開始碎了,這可不太妙。”
雖然摩枭暫時決定先不殺安施,之後再說,但他身上的殼卻真的撐不了幾天了。
做個新殼,若像之前沒什麼講究,倒也不算特别麻煩,找個合适的就行了,可摩枭還要拿這殼去戲弄安施,就得找身上的這具狐狸精的原身,重新搞個一模一樣的,以免之後露餡兒,不然多沒意思。
少年想着之後的計劃,忍不住低聲發笑。
與心情大好的摩枭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周遭死寂一般的氛圍——他雖在深林行走,身邊卻難見一隻鳥雀野獸,似乎在畏懼着他,人察覺不到妖魔之氣,但動物反而對此敏感極了。
笑罷,摩枭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件事,他微微皺眉,停下腳步,歎息一聲: “這樣不行,驚了吾的‘殼’就麻煩了。”
他猶豫片刻,低聲快速念道: “天目神視,萬般皆空,入我眼來。”
隻見摩枭眉心微光一現,接着,那光遁入他雙眸之中。此時如果有天山弟子在場,勢必要驚呼一聲: “妖魔怎習得我天山秘法!”
過了片刻,摩枭眼角竟滲出一滴血淚,整個人顯得妖豔異常,他突然睜眼,目光穿透深林,看向盡頭的方向,那雙令安施動心不已的眸子此刻渾濁不堪,布滿血絲,一個古怪的金字嵌在他的左眼瞳孔之中,似乎灼傷了瞳孔,整個眼球都開始發灰。
看到了自己尋找之物,摩枭合上眼睛,再次睜眼時,那金字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是仙門的這些邪門歪道有用,不會驚動了那隻狐狸。”
摩枭随意擦去眼角血淚,血迹順着手指,在臉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紅痕,一面随口抱怨道, “隻是這玩意兒實在是太傷身體了,啧啧,尤其是吾這具妖身,若是本體,自然就沒這樣的麻煩了。”
想到安施,摩枭舔舔嘴唇,神情溫柔了許多: “還好,她總歸是吾的,如今隻是先湊合一下罷了。”
摩枭身形陡然一晃,随後化作黑煙消散。
須臾,黑煙重新彙聚,他的身影出現在樹林對面的山峰頂端。摩枭伸出手來,懶洋洋地摸着下巴,眼珠緩緩移動,最終停了下來。
山崖邊上,藤蔓之間,隐約能看到一塊巨石,周圍青苔雜草密密麻麻的生長着,乍一眼發覺不了其中蹊跷,倒是為其提供了天然的屏障,而這堆掩飾在摩枭眼中,卻是一片枯骨架在山邊的洞口,洞内一團妖氣,掩不住的狐狸味兒,簡直是明晃晃的紮眼。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瞧,突然勾了勾嘴角,誇獎了一句: “那時我倒還沒發現這狐狸精如此會藏,原來老巢在這兒,怪不得能避開這些修真者的眼線,還是有點本事的。”
誇雖是誇了,但摩枭全然沒有因此就放對方一碼的心情。
他雙手翻轉三圈,黑氣溢出,于手心凝聚出一團黑水,黑水浮于空中,隐隐散發着古怪的煙霧,随後,摩枭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團黑水之中随意攪動了一番,那詭異玩意兒逐漸在這攪動中成了型,隐約能認出是個字符的模樣。
眼看着差不多了,摩枭随意地揮了下手,字符瞬間化作六個,急速飛向巨石附近,旋轉一圈,然後消失了。
不錯,下來就去找個煉殼的爐子,大約等吾回來時,那狐狸精已經風幹了吧。
摩枭如是想着,再沒留給那狐狸窩一個眼神,身形頓然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