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
這個念頭像一劑強心針,猛地注入我瀕臨崩潰的軀體!巨大的、混合着狂喜和恐懼的沖擊力讓我幾乎窒息!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我猛地從地闆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甚至扯到了膝蓋上被碎片劃破的傷口,也渾然不覺!
是他!一定是他!他後悔了!他舍不得了!他看到我這麼痛苦,他心軟了!他回來找我了!
“周燃!!”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喊出這個名字,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卻充滿了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希望!
我跌跌撞撞地沖向玄關!雙腿發軟,好幾次差點被地上的碎片絆倒!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緊閉的、仿佛隔絕着天堂與地獄的大門!
門鈴聲還在持續!一聲比一聲急促!像擂在我心口的戰鼓!
是他!一定是他!
巨大的狂喜和失而複得的激動瞬間淹沒了所有理智!我甚至沒有透過貓眼确認!那隻是一種侮辱!是對他回來的亵渎!他就在門外!我感覺得到!
顫抖的、沾滿灰塵和淚痕的手,猛地握住了冰冷的門把手!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滾燙的掌心一陣刺痛,卻更堅定了我的信念!是他!他回來了!他原諒我了!我們還有機會!我們還能“好好的”!
“周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帶着哭腔的狂喜呼喊沖出喉嚨,我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向内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隔絕着兩個世界的門!
“吱呀——”
門開了。
門外樓道裡昏黃的感應燈光,瞬間傾瀉而入,照亮了門外站着的人影。
也照亮了我那張因為狂喜、淚水和卑微的乞求而徹底扭曲的臉。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我臉上那狂喜到極緻的表情,如同被急速冷凍的冰雕,僵在臉上。瞳孔因為看清門外的人而驟然收縮到極緻,裡面剛剛燃起的、名為希望的火苗,在看清來人的瞬間,被一盆更加刺骨的冰水——
不,是液氮——瞬間澆滅!凍結!粉碎!
不是周燃。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穿着深色外賣制服、戴着鴨舌帽的年輕小哥。他手裡提着一個印着某快餐店LOGO的塑料袋,臉上帶着職業化的、因為等待而略顯不耐煩的表情,正低頭看着手機屏幕确認地址。
感應燈的光線勾勒出他陌生的、帶着一絲困惑的側臉。
他看到門突然被猛地拉開,顯然吓了一跳,擡起頭。當看清門内我的樣子——衣衫不整,滿身灰塵和淚痕,雙眼赤紅得像地獄歸來的惡鬼,臉上還凝固着一種極其怪異的、混合着狂喜和絕望的扭曲表情——外賣小哥明顯愣住了,眼神裡瞬間充滿了驚愕和一絲……驚恐。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聲音帶着不确定和戒備:“呃……先生?您……您的外賣?尾号XXXX?”
外賣?
尾号XXXX?
這幾個字像最惡毒的詛咒,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不是周燃。
隻是一個送外賣的。
一個……陌生人。
剛剛在體内瘋狂奔騰、幾乎要炸裂的血液,瞬間凍結成冰。那股支撐着我沖過來的力量,瞬間被抽得幹幹淨淨。身體晃了晃,眼前陣陣發黑,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碎,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隻剩下一個巨大的、空蕩蕩的、被徹底掏穿的窟窿。
希望?
呵。
多麼可笑。
多麼……殘忍。
我像個被瞬間抽空了靈魂的木偶,僵直地站在門口。握着門把手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關節泛白,此刻卻感覺不到一絲觸感。臉上的表情還凝固在開門前那一刻的狂喜上,此刻卻顯得無比滑稽和……猙獰。
外賣小哥被我可怕的樣子吓得更不敢靠近了,又後退了一小步,警惕地看着我,聲音有些發顫:“先……先生?您的外賣……還要嗎?”
外賣?
呵。
周燃……不會回來了。
“滾……”
一個極其輕微、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氣音。
外賣小哥沒聽清:“啊?”
“滾!!!”
積蓄的所有絕望、屈辱、被戲弄的憤怒,在這一刻化作了震耳欲聾的、帶着泣血般痛苦的嘶吼!我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狠狠地将那扇剛剛被我滿懷希望打開的門,用盡全身力氣砸了回去!
“砰——!!!!!”
一聲比踹開酒店房門更加沉悶、更加絕望的巨響,在空蕩的樓道裡轟然炸開!厚重的門闆撞擊門框,發出痛苦的呻吟,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手臂發麻,整個人向後踉跄着倒退幾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門外,是死寂。
門内,是更深的死寂。
我背靠着冰冷的牆壁,身體無力地滑落,最終癱坐在玄關冰冷的地闆上。四周散落着被我砸碎的監控殘骸,像一片電子垃圾的墳場。
感應燈的光線被徹底隔絕在門外。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隻有我粗重得像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廢墟裡絕望地回響。
那剛剛燃起又瞬間被掐滅的、名為“希望”的微弱火苗,隻留下了一地更加滾燙、更加令人窒息的……灰燼。
他……真的不會回來了。
這座巨大的墳墓裡,隻囚禁着我一個人。
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