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各個房間看看,有些房間落了鎖進不去,來到後院,旁邊有間小屋,若是有農具,應是在這。
這屋子落了鎖,奈甯摸出身上鑰匙,果然跟竈房櫃子的鑰匙放一塊了。
打開門,奈甯眼睛一亮,裡頭農具應有盡有,柴刀簍筐鋤頭鐮刀扁擔鏟箕等等。
他想用的都有,他沒用過的也有。
這些農具可貴,一個個看着比他尋常用的要好許多,到時給大少爺看病也能變賣一二。
扛着鋤頭柴刀鐮刀出來時,奈甯心情更好了,又重新将門鎖好。
回竈房一看,水熱了,走到窗邊,沖裡頭蕭大少爺喊:“大少爺,熱水燒好了。”
等他走進房去,大少爺坐在床上不起,想着大少爺腿腳不便,也不知傷得如何,能不能走路,能走便在澡室洗,不能就在房間擦洗。
奈甯道:“你腳傷得如何了,要不要我把水搬進來?”
要是旁人,蕭大少爺早就發火了,但這個哥兒聲音軟軟的,還說要把水搬進來。
蕭練瞧了眼他的細胳膊細腿,嗤了聲,下床時遲疑了下,腳踩在地,臉色一變,原本就不太好的神情越發陰郁。
奈甯忙将一旁?拐杖遞過來,扶着他臂彎:“我來扶你。”
蕭練猛地抽回手:“不必你管!”
莫名被吼,奈甯呆了一瞬,心裡是有些難受,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即使這個人向來待人和善是蕭大公子,但也是他湊上去的,不是麼。
他低着頭跟在蕭練身後,也不說話了。
蕭練從床邊挪到房門,短短幾步。每一步,受傷的地方都傳來鑽心的痛,汗水浸濕額發。
奈甯看着大少爺臉色變得慘白,心頭出了口惡氣,這會也不管人生不生氣了,搬了個椅子過來,強硬将人扶過去坐在椅上。
“等會我将浴桶搬進來,你好好擦洗。”
蕭練嘴巴張了張,語氣惡狠狠:“我用得着浴桶麼,你就搬!”
奈甯撓撓臉頰:“對哦。”
蕭練都要被他氣笑了,傻不隆冬!這小胳膊小腿,那麼沉的浴桶,他搬得動麼!
奈甯提了兩桶熱水進房,又拿了個盆進去,給大少爺坐裡面擦洗,翻箱倒櫃拿了套新衣服出來。
大少爺衣服都很好看,将來看病也能賣了換錢。
衣服放在大少爺身邊的椅子,奈甯又快速地将大少爺的床掀了,蚊帳床單被褥竹席,全掀了,抱出去放在水井邊,又提了桶水、拿塊布進房來。
躺了數日的床揚起一陣灰塵,久久沒能平息,大少爺滿臉尴尬。
剛要寬衣,肩膀都露了半個,小哥兒忽然折返,蕭練立刻拉上衣服,一張俊臉擰得要擠出水來。
奈甯低着頭隻當沒看到,快速擦下床榻,打開門窗通風透氣。
今日陽光格外好,這屋子前後兩個窗子打開,光線也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床榻吹幹。
之後趕緊出去,不耽擱大少爺擦洗身子。那雙冷刃似的眼睛,咻咻咻地在他背後不知插了多少把刀子。
臨走奈甯好心提醒道:“門窗就不關了,通風透下氣,我在外頭洗床單被褥,不會過來的。”
這原本就是大熱天,水溫稍熱就好了,小哥兒燒的水卻稍稍有點燙手,潑到身上就更加燙了,但意外的舒服,一點一點地擦洗,沉寂已久的肌膚叫嚣着。
他先擦的上身,将下面的衣裳都濕完了,這才褪了褲子。
看着自己受傷的腳,神情陰郁,至今還發膿潰爛,惡心得他想将腳剁掉。
大夫說就算好了,将來也是跛腳。
跛腳?那算什麼好!他甯願去死,也不要跛腳。跛腳說明此生與科舉無望,他寒窗十幾載,逢考必中,信心滿滿去考鄉試,卻換來如此結局,叫他如何甘心。
爹娘死了,他前途也斷了。被搬回家裡養傷,一開始大家還來慰問兩句,沒兩個日就原形畢露,借着撫養他的名義,開始争奪他的家産。
好笑,他雖未及冠,但也不是小孩,用誰來撫養他?
他受傷腿腳不便,飯菜卻是遠遠的放在一邊,清湯寡水,一日比一日敷衍。
從來沒人燒熱水給他擦洗,從一開始給他找過大夫,後頭就沒有再找了,任他的傷口流血發膿。
反而是這個不知道有何居心的小哥兒,比任何一個親叔伯都用心。
他不是沒有想過不讓他們詭計得逞,但他以後會跛腳,這一個消息如滾滾天雷砸得他昏頭轉向。
就連他的未婚夫郎一家聽到這個消息,也明裡暗裡提了幾次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