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惗幹幹笑了兩聲,也沒多說什麼,端着盤子回座位去了,留下兩人無助對望。
黎惗一走,陳一訴裝也不裝了,那張面無表情的死臉奚詞看着就想蹙眉。
陳一訴說:“我才哄好的。”
奚詞翻了個白眼,哼笑一聲:“他要你哄似的,要是他真的很在意,我永遠都不會說出口。”
陳一訴也不反駁,單身端着葡萄就跟上去了。
奚詞看着他的背影,又翻了個白眼。
裝貨。
*
桌子上目前擺放了兩盤小蛋糕,兩盤涼菜,一盤蔬菜一盤肉,還有一盤油炸食品,一盤葡萄。
孟詩情剛還去冰櫃裡撈了兩瓶可樂出來。
小火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一個紅湯一個菌菇,姜畫意正把肉片下到麻辣湯底裡,突然想到還沒有拍照。
打卡博主怎麼能忘了拍照?
“等等。”姜畫意阻止了要開汽水的孟詩情,掃視一圈,“都先别動,拍張照片。”
奚詞一直知道姜畫意有個打卡賬号,她偶爾還會一起出鏡,欣然起立。
孟詩情眨眨眼,心裡對小蛋糕說:小蛋糕再等等,等姐姐記錄下來你們現在美好的樣子就可以放心進我的嘴了,我的胃一定好好款待你們。
黎惗和陳一訴對視一眼,也站起來配合,畢竟拍照并不麻煩,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
姜畫意仔細擺放過菜品,圍成一個凹凸不平的圓,從上往下拍時又下意識覺得這是規則的圓。
“詞詞,過來。”她向奚詞招了招手。想了一下,她又說:“情情也過來。”
孟詩情雖然不懂,但還是配合:“姐姐,還有别的事嗎?”
奚詞即答:“拍照啊。”
說着就湊到姜畫意身邊,對着鏡頭比了個“耶”。
她理直氣壯道:“穿得這麼好看不拍照也太可惜了,買了那麼多小裙子總得發揮價值。”
姜畫意點頭:“所言在理。”
裙子就是用來穿的,無論再誇張,隻要好看就穿,不穿出來它們的價值在哪裡?
姜畫意看了看鏡頭裡,總覺得背後有點空,但她們三個總不可能把自己釣餐桌上拍照。
她思索一二,指揮道:“你們倆,坐中間去。”姜畫意指的是黎惗和陳一訴。
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遲疑一會還是照做了,配合女孩子拍照是良好美德。
他們之間差不多可以坐下兩個人,但任誰也沒有再靠近的想法。
“近一點。”姜畫意說。
二人同時向中間移動了幾寸,這下中間能坐下一個人了。
“再近。”
她蹲下看過鏡頭,又有了下一步指示。
“間隔大概十厘米就行,然後對視,要那種能從下半張臉看出來的。”
“……我們也要入鏡嗎?”黎惗邊問着,邊照做了。
姜畫意:“就一點,當背景闆。”
距離忽然拉進,黎惗幾乎能想象出陳一訴皮膚的溫熱觸感。算起來他半個月前,還能和他牽手,現在已經避了半個月了。
并非不喜歡。
他擡頭去看他的眼睛。
陳一訴的眼睛像漆黑的潭水,寂靜無聲,卻讓人以為,自己要于此溺斃。
每次回頭撞上他的目光,黎惗的心都難免咯噔一下。
要把他卷進潭水裡了。
而現在,自己光明正大地與他對視,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第一反應居然是,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安心?
一種被全然包圍的感覺。
“情情到中間吧,詞詞去另一邊,然後蹲下來點。”姜畫意拿着手機支架,蹲在餐桌前方。
鏡頭隐隐可以看到身後二人的下半張臉,即使隻有半張,也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姜畫意靠緊了孟詩情:“好了,你們擺pose吧,就這個角度。”
孟詩情比出一顆心,輕輕一嗅,便聞到了姜畫意發絲的香味,如此醉人芬芳。緊靠的軀體共享溫度,一顆心也熱了起來。
連拍好幾張照片下去,并不需要太久。
“好了。”
姜畫意收起支架,從桌前爬起來,點進相冊看照片。
三個年輕靓麗的女孩擠在餐桌跟前各自淺笑,擺着可可愛愛的pose,各種絢爛色彩的小裝飾品在鏡頭下清晰可見。
隐約可以看見餐桌上的部分菜品,青與紫的葡萄顔色最為突出,青似山黛,紫似目黑。一旁黃色的炸薯條光看照片就引人垂涎欲滴,恨不得立刻點單外賣才好。
而照片最上方,兩個看起來還稚嫩的男生靠的極近,身體朝向對方,露出的下半張臉輪廓分明,仿若相視無言,莫名增添了一份朦胧的暧昧氣息。
……沒關系,善用模糊,聚焦主體角色就行。
“好了。”姜畫意心裡已經有了修圖的點子,熄了手機屏,“吃飯吧,要不要再去拿點什麼?”
奚詞落座後剛拿起筷子:“再說吧,先吃點。”
“宿朝到底什麼時候來,别惗惗沒走丢他走丢了。”
黎惗:“……”這怎麼還能提到我。
陳一訴看他垮起個小貓批臉,心中暗笑:一天天的,知道自己很可愛嗎?
“他來了會打電話的。”陳一訴替好兄弟解釋,“不來他會說,放鴿子的事要不是什麼特别大的意外他不會做的。”
畢竟上次氣成鬼樣都沒有忘記遊樂園之約,這次也不會例外。
不過他确實該好好審視一下自己對他哥的感情了,這偏執程度不像是對着哥哥,過于大逆不道。
說什麼來什麼,下一刻,陳一訴的電話就響了,備注“宿朝”兩個字分外顯眼。
黎惗倒有些意外,備注居然如此正經。
他自己的備注就很不老實,實際上上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敢念出自己給陳一訴的備注。
和裴聆也的“噴子屆另外半壁江山”,奚詞的“噴子屆半壁江山”,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一訴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宿朝就先說話了。
電話那頭一聽就心情欠佳:“兄弟快滾出來迎接我。”
陳一訴一挑眉:“你确定這樣和我說話?”
宿朝沉默了一會,開口:“兄弟,出來迎接我。”
陳一訴:“嗯,等着吧。”
電話挂斷,陳一訴問了一句:“票在誰那裡?我接他,順便再拿點東西。”
奚詞摸出口袋裡的票,默默遞了過去,接着就控制不住網瘾打開手機,開始邊玩邊吃。
陳一訴拿到票也沒有再等,即刻去到門口送票,背影格外潇灑。
好漂亮。
他舔了舔犬牙,腦海裡全是那清澈如流水的眼眸。
一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他就止不住地陷進自我編織的情網中。
他的眼睛好似倒映森羅萬象,僅僅對視就觀見無數絕美光景。就像海洋倒映天空,湖水倒映樹影,溪流倒映草木……
什麼在他眼中都無處遁形,清晰可見。
陳一訴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來了自己的心思?畢竟對比起來,他相當冒犯,不,不對比也很冒犯。
可是他一直默許着自己越界,态度不似明知故昧。盡管他不願意往這種方面想,但他想,其實黎惗是不在意。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過界,因而陰差陽錯給了他比他人更高的權限。
搞得他都覺得,黎惗喜歡自己了。
一路到門口,見到的是怏怏不樂的宿朝,還未靠近就感覺到了他身上的低氣壓。
“這是怎麼了?兄弟。”
“呵呵。”宿朝冷笑兩聲,完全沒有傾訴的意思。
“算了,回頭再說。”陳一訴把票遞給服務員,“現在,表情收好了。”
“畢竟我們都不想讓别人發現,我們在他們的認知裡有偏差。”
不隻是一點偏差。
尤其宿朝,這副表面上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樣子學的裴聆也,内裡天生就是個陰晴不定的,随着他哥的态度不定時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