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直吹，人一直走；風愈吹愈烈，人愈走愈慢。

天地蕭蕭，萬物瑟瑟，唯有兩個背着行囊的人在冰天雪地間，艱難前行。

從G4區走到G12區，經過寸草不生的硌腳土地，經過暗無天日的迷霧森林，經過四處抓人的巡查隊……都不及眼前的酷寒和饑餓令人無力。

一片雪花封印住路希的眼睛，直到雪刺消融，才撐起那雙飽受幹寒刺骨冷風的眼皮。見落下伊雙雙一小步距離，她急忙拖着冰塊腿追上去。

伊雙雙面無表情，隻是機械地走着，好似一個會動的冰雕，感受不到寒冷，感受不到饑餓。倘若她下一秒一動不動地停在這裡，也似乎是理所當然。

“雙……”路希一開口便是寒風割喉，猛烈地咳了幾聲才适應下來。她大聲說：“雙雙，天色不早了，我們該找地方休息了！”

明明她們是并肩走着，路希的聲音卻好似從深暗的谷底傳來，伊雙雙良久才做出反應。她微弱的聲音夾雜在風雪之中，路希看着她發白的嘴唇動了一下，才确定剛剛聽到的那句“好的”不是幻聽。

路希憂心忡忡地看着伊雙雙，看着她僵硬地垂眸走着，好像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法掀起她内心的波瀾。

從那場災難後，伊雙雙一直如此。剛開始她們當清理工時，天天有活幹，看不太出來，路希以為她隻是正常的傷心。直到開始趕路，路希才意識到她的不對勁，尤其是越往後走，體力漸弱，心神更不支了，仿佛每走一段路就丢了一絲魂魄，走到現在隻剩下一具軀殼。

待到快天黑，她們尋到一處偏僻的山洞栖身。山洞很大，走到最裡面也有微弱的冷風呼進來。

其實，這樣的天氣并不适合趕路。路希曾提出找一個安全保暖的地方度過這個冬天，再繼續趕路，但是伊雙雙不同意。她似乎很害怕停下來，像是個被上滿發條的木偶，發條的能量不用盡，她就不能停下來。路希也不知道她心中的那股能量什麼時候才能耗盡，隻能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簡單收拾好山洞後，她們到附近挖草根吃，渴了就吃點雪。吃完再揀點能燒的幹柴，就回山洞裡了。

黑暗的洞中騰升出一縷火焰，她們依偎在一起烤火，感受着身上一層層寒氣融化，身體慢慢溫暖柔軟起來。

點火的工具是伊雙雙去回籠山時帶的，火堆旁的被子是她們做清理工時發的。路希拿出放在口袋裡被凍成冰磚的藍本，也讓它熱乎熱乎。

還好她習慣随身攜帶藍本，否則早在那場災難中化為灰燼了。

伊雙雙怔怔地看着火堆，火光慢慢染紅了她的臉頰，烏黑的眼眸卻依舊冰冷。她忽然說：“小希，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夢境，我們都活在夢裡。”

路希停下随意翻頁的手，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

伊雙雙繼續說：“你看我們這一路走來還挺順的，遇到的危險也全都躲過去了。你覺得這現實嗎？”

路希的聲音微微顫抖：“雙雙，這些話……你昨天說過了，你不記得了嗎？”

伊雙雙驚慌地眨了眨眼：“是嗎？”

她終于想起來了，長歎聲：“是啊，我們還讨論了半天。”

但顯然，昨晚的讨論并沒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