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高中兼有住宿制和走讀制,因為校區開在郊區,走讀生不多。住校生起床鈴是五點四十五,六點準時上操,六點二十下操,開始晨間第一節早讀,早讀課三十分鐘,一天語文一天英語這樣輪着來。讀到七點去食堂吃早飯,七點半第二節早讀開始,說是早讀,但理科班一般都是安靜做題,隻有文科班會拿出政史地接着背。
第一節早讀是任課老師守班,第二節早讀是各班班主任守。但任課老師一個人需要看兩個班,所以班主任有空時也會到班上巡邏。
六點五十,實驗高中高二(18)班班主任張坤踱步到班裡,轉了兩圈之後走到講台,拍手示意大家停一停。
“把手裡書先放下,我簡單說兩句。”早讀還有十分鐘下課,班主任總愛用早讀臨下課的十多分鐘時間說一些班上的雜事,任課老師是不會有意見的。
“哎哎哎,那誰,”張坤擡手指到教室後頭,“杜歸遠,叫叫你同桌,怎麼睡那麼香呢,打呼聲音比我說話聲還大。”
班裡一陣哄笑,紛紛扭頭去看正打呼的段筱宇。
段筱宇剛被杜歸遠拍醒,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問:“該吃飯了?”
“待會大家吃飯,你拿着物理單頁跟我到辦公室,做不完不能吃飯。”張坤教物理,背着手輕飄飄扔出一句話,段筱宇一下子就醒了,張大眼睛瞪着一堆幸災樂禍的同學。
“杜歸遠你也去。你知道同桌睡覺當沒看見,連坐。”張坤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都别看他倆了,看我。我說一個事兒啊。”
等班裡重新安靜下來,張坤才接着說道:“咱們學校新蓋的階梯教室,大家都看見了吧?知道幹什麼用的嗎?”
說是階梯教室,其實是一小棟樓,橫在教學樓區域和宿舍區域之間,從前年開始打地基,今春才蓋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越說越沒邊,到最後還有人說是電影院,讓大家看電影的。
“你想得美。”張坤斜了那人一眼,正色道,“我看你們也猜不着,直接跟你們說了吧,這階梯教室啊,其實是學校專門建的自習室,除了正常的上學時間,不論周末還是假期,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二點,一天18個小時不熄燈,并且裝了空調,冬暖夏涼。”
教室裡哇塞聲一片,實驗高中現在的教室都沒有空調,冬天要抱着暖水袋取暖,夏天隻能吹風扇,或者等風來。
“但是,能進自習室的名額有限,成績好,排名靠前的優先。”張坤說着走下講台,來到教室中間,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一張張稚氣的臉。
“一間自習室,隻能坐下一百五十個人。一個年級隻有一間自習室。你們可以算算,按比例,理科前幾名能進去,還可以算算,咱們班從第幾名到第幾名可以進去。”
動作快的已經拿筆在紙上演算起來。
杜歸遠沒有動筆,這不難算,如果平均下來,大約是每班的前三、四名。但他們學校分重點班和普通班,鮮少有普通班的同學考進年級前百,所以主要是重點班的人在争那一百五十個進自習室學習的名額,再具體點就是文重争六十個,理重争九十個。
前幾天的開學的摸底考,他們班第一名排在年級第五,最後一名則排在年級三百開外。高二下學期,大家的分數起伏還很大,其實就算到了高三最後,有的人起伏還是很大,一直排在三五百的人可能高考能沖到前五十,而一直在前五十的則有可能被擠到後面。
其實不管排在前面的是誰,對于學校而言,能上重本的隻有前百。從實驗高中近幾年的升學率看,放出的自習室名額其實就是能上重本的人數,理科是年級前九十到一百名,文科則是年級前六十到七十名。
學校這麼做,無疑增加了學生的壓力。
每一次排名,都是一次篩選。
張坤看大家算好停筆了,幽幽開口問:“誰算好了直接說吧,理科前多少名能去?”
“前九十。”底下有人答到。
“那咱班前多少名能去?就按這次開學摸底考。”
沒有人搭腔,他們班這次摸底考,考很差。
張坤步步緊逼:“怎麼沒人說話了?大膽說,咱十八班,有膽考出這麼個鳥樣,沒膽說考出這麼個鳥樣了?段筱宇,你說。”
段筱宇突然被點名,他磨磨蹭蹭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師,我年級第二十,我好像能進自習室。”
“我不知道你考前二十啊?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
段筱宇手邊沒有成績表,他隻知道自己排班裡第二,不知道班上有幾個人能進自習室,因此看向杜歸遠,用眼神求助。
下課鈴響了,張坤等不及,走到黑闆旁邊用手點着成績單,從上往下數:“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沒了。第五名在年級裡排到了第八十,漂亮。第六名,杜歸遠,在年級排到一百零五,可以,真漂亮。”
張坤生氣時就愛說反話,全班人大氣不敢出,果然,下一刻張坤的聲量就提了起來,直把耳膜震得嗡嗡作響。
“一天天的,幹什麼吃的?啊?幹什麼吃的?”
“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最差的!”
張坤吼完,胸口劇烈起伏,他用三角闆撐在講台,稍微緩了口氣,撂下三角闆,平靜地說:“下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