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街道上熱如蒸籠,國營飯店外海棠花搖曳多姿,公交車還沒到站,桃花樹顧硯洲去前面探探路,姜雲窕跟姜向南在路邊的樹蔭下避涼。
七十年代江城建築灰樸樸一片,這兩年上頭管控松了些,馬路邊上時有老農擺攤,兜售自家種的桃杏瓜果。
七月裡鄉下沙果剛采摘,青中帶紅,姜向南就饞這一口,眼巴巴盯着攤上的沙果流口水。
姜雲窕有些無奈,這小子真是天生吃貨,什麼酸甜苦辣鹹,隻要是能吃的,就算是癞疙寶,也要上去啃一口。
她吐槽歸吐糟,還是掏錢買了一小把沙果。
“姐,你也嘗嘗。”
姜向南分給她幾顆青沙果,姜沉魚挑了顆最紅的,咬了一口酸甜又澀,她皺眉:“怎麼這麼酸。”
“不酸啊,挺甜的。”
“嘿,姐您挑半天挑了個最酸的。”
姜向南捧着沙果嘿嘿笑,姜雲窕哼了聲,沒說話,正午耀眼的陽光曬得她臉蛋泛紅,額發間還熱出了薄汗。
姜雲窕拿着手絹擦了又擦,總算等到身材高大的顧硯洲大步走了過來,樹下微風吹過,勾勒出男人勁瘦的腰身和修長的腿。
“姜同志,公交車還有幾站就過來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咱們快去等車吧。”
姜雲窕笑眯眯扭頭把牆角放着的挎包提起來,挎在身上,催着姜向南趕緊走,“老弟幹什麼呢?”
“來了,來了。”
“走路這麼慢,沙灘上的烏龜也比你快幾分,以後叫你姜慢慢好了。”
“……”
姜向南不服氣反駁,姐弟倆一路上不停鬥嘴。
姜雲窕伶牙俐齒,堵得姜向南委屈巴巴,躲到顧硯洲身後不說話了。
顧硯洲勾勾唇,他原以為自己看中的姑娘是隻乖巧小白兔,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乖巧小白免搖身一變,變成精靈古怪小狐狸,這其中的驚喜真是不小。
不過沒關系,小白兔也好,小狐狸也罷,隻要那人是姜雲窕,他都喜歡。
*
三分鐘後,藍白公交車搖搖晃晃到了站,顧硯洲護着姜雲窕姐弟倆上了車,轉頭回了部隊訓練場。
公交車上悶又熱,姜雲窕全靠薄荷糖清心醒腦,這一路上就屬姜向南舒坦,臭小子皮糙肉厚也不暈車,一上車就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這天難得紡織廠不忙,林秀蘭下了個早班,特意趕早到街上買了二兩肉,還有兩斤面條,兩塊糯米甜糕,幾根新鮮的黃瓜,想回家做個炸醬涼面給閨女解解饞。
林秀蘭騎着自行車往家裡趕,路上看見有賣西瓜的,脆皮帶花紋的西瓜,切開來水靈靈的紅,就這麼擺在攤子上,賣瓜的老大爺帶着草帽,挽起的褲腳上帶着泥。
林秀蘭停下車,看了看老大爺,又問了問價格,西瓜兩毛錢一斤,不要票,咬了咬牙,選了個大西瓜。
林秀蘭又踩着自行車回家了。
江城自來水都是從城外的水站運水進城的,水站裡的水甘甜甘甜,又涼沁沁的,每到盛夏天熱的時候,家裡都會買上些西瓜回來,冰在水裡吃。
林秀蘭回家前心情尚好,等她回了家,聽見婆婆在家裡鬧騰,柳眉倒豎,餘光暼見姜雲窕姐弟倆叽喳着往家走,心頭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
“媽!”
“媽。”
“媽在這兒呢,今兒天熱,出去了一天累了吧?哎喲,我閨女這張小臉曬的。家裡中午煮了涼茶,裡頭放了蜂蜜,快回去喝吧。”
姜問南哧溜下鑽進屋子,回來手裡就多了兩缸子蜂蜜涼茶。
“姐,喝水。”
姐弟倆咕咚咕咚喝完,姜雲窕把通過考試的好消息告訴林秀蘭,林秀蘭歡喜不已,拉着姜雲窕坐下,随手拿起桌上蒲扇給她打扇子,嘴上一個勁兒的心疼。
“好,我閨女真是争氣,回來路上曬不曬?”
“這是啥東西?”
“我在供銷社給媽買的紗巾,媽戴上看看。”
“哎喲,這孩子,我一個中午婦女戴這個洋玩意幹啥,不是豬八戒簪花照鏡子?”
“不會啊,我媽年輕又有氣質,戴着可好看了。”
姜雲窕把林秀蘭哄到合不攏嘴,娘倆喜笑顔開回家,一回家就見姜老太頭上包着塊布,歪在床上,“哎喲喲,我老婆子養兒養女是為了啥?不就是為了老了病了不能動彈的時候,身邊兒有孩子伺候,現在我老婆子就病了,都說那城裡媳婦兒都知書達理的,我老婆子老了也該享享兒媳婦的福了。”
姜國柱讓老太太哭的一個腦袋兩個大,又想着這大熱天的,家裡又熱又悶,再給老太太熱出啥好歹來,忙出門買了姜老太愛吃的肘子來,才讓姜老太安生下來。
踏進家門的姜雲窕看見了在床上葛優癱的姜老太,依然笑眯眯的,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乖巧地叫了聲“奶”,又喊姜國棟小叔。
姜老太倒也不拿喬,不鹹不淡應了一聲,抱着姜國柱給買的大肘子吃的不亦樂乎。
姜國棟還是頭一次見這個侄女,姜雲窕站在屋外,簡單紮了兩個麻花辮,隻用兩枚黑發卡别在耳後,杏眸桃腮,雪膚花貌,一看就是自小在蜜罐裡長大的……
唉,真是傻人有傻福,他要是有這麼個漂亮女兒,以後就跟着吃香喝辣了,姜國棟是個顔控,對侄女很是何顔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