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枝怔住了:“為什麼?”
費郁林風度翩翩地一笑:“隻要東西回到費家,條件随便開。”
李桑枝好慢地眨了下眼:“這樣啊……”
她把前傾的上半身收回去。
他們又回到原來的距離。
“我表姐為什麼要跑呢,她還帶了個保障在身上。”李桑枝欲言又止,“費先生,您父親是不是對我表姐不好啊?”
費郁林的手機響了,他按掉:“據我所知,老人家對譚女士非常好。”
李桑枝自言自語:“那我表姐怎麼……”
費郁林的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眼底冰冷瘆人,轉瞬即逝。
手機被他放進西褲口袋,他面上是慣常的平和:“這我就不知道了。”
車外的晨風吹進來,伴随樹葉沙沙聲。
李桑枝把耳邊碎發壓到耳後,小巧耳朵上連個耳洞眼都沒,隻有細小絨毛覆蓋着一片白裡透紅:“費先生,您會去我老家問我表姐家裡人嗎?”
費郁林說:“暫時不會。”
李桑枝又問大她不少的男人,像未經世事的小輩對着閱曆豐富的長輩:“那您會找到我表姐嗎?”
“找到她是時間問題。”費郁林歎息,“在那之前容易節外生枝。”
李桑枝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看起來認知有限,理解能力也有限,沒什麼複雜想法。
費郁林思慮半晌:“李小姐,你表姐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想去什麼地方,有什麼理想抱負之類?”
李桑枝搖搖頭:“沒有的。”
費郁林沉吟:“她說沒說過她在其他城市的朋友,或者筆友?”
李桑枝還是搖頭:“也沒有呢。”
“那今天先這樣。”費郁林笑,“李小姐,我這邊會安排人留意你,為的是譚女士找你的時候,我們能第一時間知道。”
他還解釋,好體貼的樣子。
李桑枝嘴扁了扁:“我表姐不會找我的,她叫我來京市投奔她,說要帶我進她上班的廠,都是騙我的,我被她害慘了。”
“昨晚她前相好蔣先生要……他想……”女孩話不說明白,給出的猜測空間大到讓人憤怒,她卻在這時戛然而止,輕悠悠地說,“我現在是跟着蔣先生的。”
費郁林問:“李小姐,你有難處?”
李桑枝鼓起勇氣擡頭看他,下一刻就要說“有好多”,可兩秒後,她眼神黯淡下去:“沒有難處的。”
車裡就悶了。
李桑枝又緊張起來:“我可以下車了嗎?”
費郁林颔首。
李桑枝沒開車門:“監視……不是!”她意識到自己說錯,尴尬地咬咬嘴角,“我是說留意我的人,會在我有危險的時候保護我嗎?”
男人還沒開口,李桑枝就難為情地說,“我們才第一次見,還是因為我表姐闖的禍,您不知道多煩,我不該這樣要求,太厚臉皮了,我下車了。”
李桑枝攥着名片打開車門下去,一隻蟲子不知何時掉到車把手邊,在那蠕動,她輕輕地把蟲子拿下來放在地上,轉頭對車裡男人擺擺手,柔柔軟軟地告别:“費先生再見啊。”
關上車門後,踩着蟲子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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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複等夠了要發飙的時候,小表妹終于下了費家的車。
小表妹穿着他早上叫人送到醫院的新連衣裙,是時下流行款。
尺碼不對。
誰叫她不給他摸身體,他摸了,不就能知道碼數。
不過裙子大有大的好,方便脫。
蔣複的目光炙熱放肆。
李桑枝慢慢走,她停下來看他一眼就垂下腦袋,捏着裙子不往前走了,小臉委委屈屈。
蔣複面色一沉,媽的,費郁林那老男人說難聽的話羞辱她了?他大步過來。
李桑枝後退幾步就轉身,驚恐地跑回到費家的車前,連腳上扭傷的疼痛都忘了。
吳秘書剛關後座車門,他見此情形便到一邊站着,餘光從麻花辮女孩移到天空,看起了早上的雲。
“費先生費先生!”
李桑枝雙手扣着還沒升起來的車窗縫隙,指節到指尖都泛白,她急促地喘氣,說話聲又小又快,慌張死了還要怕被别的人聽到,“我撒謊了,我有難處,我有的,我不是情願跟蔣先生的,求求費先生您幫我報警——”
費郁林側過面龐,微眯了下眼。
剛才從上車到下車,女孩說話多次夾雜嗚咽聲,但她既沒嚎啕大哭涕淚橫流,也沒抽抽嗒嗒沒完沒了,她那雙眼一直含着淚不掉下來,水淋淋的我見猶憐。
這時候,她向他求救後就轉過頭,眼裡的淚飛出來,在日光下美到聖潔。
無論是車外光線,還是眼淚的滴數和大小,甚至是擁住女孩吹進車裡夾雜草木清香的風,一切都剛好。
上天在炫技,問世人如何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