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船由工匠署傾力多年打造,是内外如一的莊重華貴。
金絲楠做的支柱上盤着精工雕刻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鎮宅神獸一路從梁柱攀到艙頂,栩栩如生。
台階上正中高置龍椅,下首正中心為寬闊舞池,樂署在處更是絲竹管弦一應俱全。兩側文武百官坐席上則擺着珍馐美味,瓊漿玉液。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俞蘊一進艙門還是被奢靡程度震撼。
上到珍寶下到尋常碗筷地毯,屋内器物種類紛繁複雜,數量更是多如牛毛,要想在這碩大一個空間找到一個有異常的器物簡直難如登天。
禁軍在宮中值守見慣了這種場面,又經曆一場苦戰,得文故知允許後疲憊的四處找了角落歇息。
衛烏使進場則如登船那樣自然散開,其中一兩個帶着手套的衛烏上前便要開始檢查器具,俞蘊環視一圈見艙内還有不少未被撤回客艙的内侍小厮。
頂着他們好奇探究的目光,俞蘊擡手叫停了衛烏使的動作。
“文大人”思慮片刻,她求助于一旁的文故知。
“要判斷器物異常還需一一檢查,衛遣司不熟悉這其中規矩,我屬下兵士若莽撞行事恐怕多有得罪,能否勞煩大人派手下将士與船上内務主管陪同檢查,也避免差錯”
“哦,小事,沒問題”文故知應到,一嗓子把那剛坐下的副将喊來
“劉郴!”
“明白,頭兒。諸位大人随我來”禁軍副将劉郴從後方小跑而來,他頭上受了點傷,剛綁上止血帶。
文故知抓住他看了傷,對那稱呼啧了兩聲,餘光撇撇俞蘊。劉郴極有眼色的對着這夥外人又大聲喊了一遍文統領才被放走。
匆匆來跟俞蘊行過禮,劉郴便帶着衛烏使三五人一組的分撒了。
剩下俞蘊和文故知兩人,由内官領着一一查看客艙内昏迷倒地的貴族和朝廷官員。
“兩位大人,除了幾個小厮倒在後艙外,旁的受傷者都在這了”老内官道
俞蘊如在艙外般蹲下身依次仔細查看過面容,眉眼和口鼻,又探過脈搏,擡頭問道
“随船太醫診斷過嗎?”
“哎喲,哪還有什麼太醫啊”老内官十分為難,小聲說
“太後娘娘身體有恙,太醫一路看顧早都下船去了,誰成想還出這種事......”
“公公慎言”文故知聽出他言下抱怨意味急忙出言阻止,老内官也實在是驚吓過度,被他一提醒反過勁來,不住道謝後匆匆退下了。
“文大人,尚有意識者是否為老弱婦孺,或身有傷殘,體弱抱病者?”俞蘊突然發問。
“對,大部分是”想了想,文故知回答。
“那除了禁軍兵将,倒地者可還有人受外傷?流血,動骨這些都算”她又問。
“并無...事發突然,我等還未來得及仔細盤查,但我印象中除了倒地時候可能微有磕碰,收點皮肉之苦罷了,卻并無重傷流血者”
這次文故知回應的有些緩慢,他分神在傾聽艙外。
方才他們進入船艙時候船體仍然颠簸不止,要靠貼緊艙壁緩步前進來保持平衡,此刻明顯感到船艙颠簸減弱,艙外刺耳樂聲也逐漸難以聽清,似有減慢的趨勢,同時濃霧仿佛略有消散。
苦力支撐許久的禁軍迎來片刻喘息,而霧中螺青色衛烏使的身影仍在四處穿梭。
俞蘊聽着,指了指方才被她翻動過的人。
“上船時我曾看了幾個倒在甲闆上的傷者,與屋内各位大人病症相同。皆面色赤紅,失去意識卻沒有外傷,雖無法被喚醒但仍有呼吸,面容安詳仿佛睡着了一般“
思考片刻,她說
“恐怕問題出在宴飲膳食中”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宮宴上下毒?不會。”文故知搖頭反駁道
花船上一應膳食全部由宮内膳食坊操辦,有專人看管。開宴後每道菜順序不一,與會衆官來自五湖四海喜好差異甚大又有小厮夾菜試菜,要在宴會上毒殺某人變數太大,又不能輕易全身而退,殺人者不會選擇風險這麼大的計劃。
他帶隊擔任過大大小小多次宮宴的保衛工作,熟知其中難度。
俞蘊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也在分神觀察局勢。
他二人談話間未知攻勢确有減弱。
“司卿”
一衛烏使從船艙二層跳下來落到俞蘊身邊與她耳語,文故知往後退了半步讓出談話空間,震驚于這衛烏使的身手。
先有靠着抓鈎繩索登船,又見人從二層樓高處輕巧躍下卻無聲無息。
衛遣司行事獨立又隐秘,往往不與人合作。這是文故知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識到傳聞中器靈持有者,衛烏使出戰。
這夥人加入戰局不出半盞茶的功夫便削弱了這未知的攻勢,雖不知其中訣竅但實在令人欽佩。
術業有專攻。
微微點頭,文故知于心中為這群四處忙碌的衛烏使撫掌,跳下來那人低聲密語間展現出來對俞蘊那副恭順敬畏的态度更是讓文故知對這指揮衆人的女公子燃起幾分好奇。
“文大人”那邊俞蘊喊他。
“冒犯了。敢問諸位禁軍将士值守期間是否曾有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