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張重光臉上的笑容放大了,聲音也高昂着。
李燭側目看了他一眼,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
這刺眼的笑,不知要用冗長的時間才能将其抹除地一幹二淨,再無生機的可能。
“小光。”
對方身子顫了顫,立馬道:“在!”
聲音太過洪亮,像初生的牛犢一樣莽撞。
李燭保持着人類的眨眼頻率,試探道:“吃午飯了嗎?”
張重光的肚子先叫了一聲。
李燭的眼底擴張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這人似乎渾身上下的器官都帶着喇叭。
“一起吃吧。”李燭道。
作為鄰裡街坊,人類會自然維系這種良好關系,以适配人際關系,從中獲得一些人性特點。
張重光的笑臉更加刺眼了些,那雙橙棕色的瞳孔散發着光芒,像是刺穿表皮的倒刺一樣突兀。
“真的嗎?!”
“可以嗎?!”
明知故問。
吃飯時,那雙眼睛還要時不時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他的呼吸頻率和肌理表皮,想要從中找出些許虛假的浮毛一樣。
李燭擡了擡眼,不去對上那雙冒犯的眼睛,隻是道:“快吃吧,一會兒涼了味道不好。”
那道目光才從他的身上抽離,像是霎時松開桎梏的手。
處理完人類應有的社交禮儀,本應該在這種恰到好處的時刻分道揚镳。
但兩人卻莫名僵持在一起,像是不約而同地相互黏連。
水果的清香随着清風覆來,如同青年人身上的氣息一樣霸道。
互相客套了兩句,身側原本呼吸都有些聒噪的家夥卻逐漸平靜了下來。
直到李燭感覺對方的呼吸已經趨近平穩,輕巧非常。
他突然意識到,張重光竟然在他的身側睡着了。
李燭的眼睛注視過去,那雙眸子帶着淡淡的光澤,随着情緒的波動緩慢地顫動着。
他難掩驚訝,這人竟然就如此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睡着了。
竟然如此自大。
這無疑是,任由外來者在自己的巢穴中大肆釋放氣息,并且放任自己有沾染的可能性。
是器官大開大合地,自顧自地封鎖了所有守衛的免疫器官,任由不知名的細胞随着機體的呼吸進入黏膜壁。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面崩盤。
盡管如此,張重光的呼吸卻依舊穩定,将這些都抛之腦後了。
不知是真的過于大意,還是……等待着來自于同類人的自相殘殺式的品嘗與分割。
如此,李燭的呼吸率先發生變化,随着他精神的擴張緊縮着,心髒因此發出陣陣隐痛,用來避免機體産生分毫的失神,從而錯失完美的捕獵機會。
突然,他敏銳地感知到對方的呼吸發生了變化,像是被他吸引了一樣,逐漸跟上了他的節奏。
“啊……原來已經醒了。”
因為被外來者這麼盯着,對方的精神越來越緊繃,馬上就要按耐不住的樣子。
因此驚吓,對方竟然透露出淡淡地血腥氣來,如同即将斷尾求生。
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突兀的陷阱,沒想到還有再次釋放誘餌的可能性。
李燭不知是不是出于安撫的心思,慢悠悠地開了口:“你的手,在流血。”
下一秒,張重光的手掌就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去重新包紮一下!”說着,就打算落荒而逃。
李燭幾乎是瞬間抓住了他,恰到好處地力道就将人圈禁在了原地。
“我幫你。”
他的聲音伴随着逐漸粗重的呼吸微顫,卻又被理智壓下去。
李燭就這樣壓制着對方的手腕,輕車熟路地将面前的陷阱一下又一下地拆分開來,露出最底層散發香氣的誘餌。
他突然格外地有了耐心,伴随着湧入鼻腔的腥甜,他用刺鼻的消毒水輕輕将那誘餌連根拔起。
分離的瞬間,他感覺到了對方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李燭:“疼嗎?”
是分離的痛,還是□□的痛。
張重光:“不疼,就是有點涼。”
李燭卻根本舍不得将目光從傷口上挪開一星半點,眨眼的頻率都忍不住加快了許多。
在他那濃郁的黑色瞳孔之中,這一片破損的表皮被放大了,精細地捕捉着每一寸跳動的血肉和慌張修補的細胞。
這群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在人體上發出無聲的猙獰鳴叫,以此來恐吓和警告試圖趁虛而入的病毒。
這令李燭的手掌都有些隐隐作痛起來。
在他的呼吸徹底紊亂之前,他就毅然決然地,幾乎避如蛇蠍般松開了對方的手腕。
李燭出于下意識,道:“這幾天不要繼續打理花圃了,會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