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終于想起來李壞像誰了,這雙含情眼當真是和當年的上官小仙如出一轍,這會兒眼含悲憤,就更像了。
難道,當年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已經長得這般大了?!
“王公子可是認錯人了?”方大老闆一臉吃驚地否認,“這小子算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十來歲的時候還隻知道欺負人,雖都是姓李的,但同那簪纓世家李家可沒有任何關系。”
方大老闆顧着說話,沒注意到李壞眼底的陰郁愈發深沉:“不錯,我就是個沒有歸處的無名小子,哪敢攀扯那等高貴人家啊。”
王憐花這才收回了視線,在他看來,連自己的出身都不敢承認的小子,也不值得他多關注一眼。
“李公子當真謙虛了,我那匹馬好歹也值個五十金,十倍的價格你說給就給,這若是無名小子,那你讓江湖上的其他人往哪兒放?”
說起錢财,李壞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不過是身外物罷了,小子近些年發了筆橫财,若能買來高興,便是它的榮幸。”
一頓飯很快吃完,王憐花沒再拿正眼看這小子,馬匹自然很快以五百金的價格易主。畢竟有了五百金,什麼樣的寶馬不能買。
“你還當真跟他做這筆生意?”
“這裡是方大老闆的地盤,他都沒阻止,有錢不賺王八蛋。”
王憐花忍不住失笑:“這要是被李二知曉,你敲竹杠敲到了他孫子頭上,他那飛刀恐怕是要紮你屁股了。”
“……真是當年還孩子?”
王憐花笑罵:“譚昭,别裝傻。”
好吧,姓李還跟上官小仙有些像,這範圍已經很小了:“看他這樣子,似乎是對李家有些怨怼,估計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
“你操心那許多做什麼?李二自己都不會養兒子,孫子能長成這樣,他都能含笑九泉了。”至少,沒長成李曼青那德行。
王憐花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張口仁義道德、閉口天下大義的正派大俠了,明明這個世界的李二兩口子都不是這種性格,卻養出了這麼一個兒子,直到現在,他都想不通。
譚昭一想,也是:“那咱們按計劃,明天離開邊陲吧。”
夜間的山城,忽然下起了冷雨,不同于江南煙雨的愁絲萬千,這座城市的雨都顯得極為粗犷,譚昭被夜雨聲吵得睡不着,翻了個身,居然聽到了打鬥聲。
可以,這很江湖,上一次有人在他屋頂上打架,還是在大唐的時候。
别說,打得還挺激烈的,這潺潺雨聲都沒蓋住兵刃相斥的聲音,隻希望别把他的屋頂捅穿,他可不想睡在雨水裡。
正這般想着,屏風正上方就破了個大口子,一個少年連着雨水滾落了下來,譚昭坐起來定睛一看,竟是白日裡那自稱李壞的小子。
而随李壞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個身穿皂服的中年捕頭,看架勢,應當就是白日裡追捕李壞的公門中人了。
“李壞,你束手就擒吧。”
“世人都說你鐵火判官韓峻,洞若觀火,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我看卻是不盡然。”李壞狠狠吐出一口血水,恨恨道。
原來這捕頭叫韓峻,隻見其持刀站立:“那不過是世人謬贊,但你李壞,卻實在不是一個好人,我一路追捕你至此,短短六十二日你已在路上花了七萬兩千六的銀子,憑你一個出身不名的小子,任是你用上十輩子,也賺不來這個錢。”
“所以,你就認定我是那盜竊大内七十萬兩紋銀的兇手?”
“不錯,你難道不承認嗎?”
李壞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确實有幾分壞人的模樣,無怪韓峻要拿他回去交差:“呸!老子連大内在哪都不知道,你要抓我去頂包,抓到了才算是你的功勞!”
說罷,兩人便又纏鬥在了一處,不過顯然李壞的腳步虛浮,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還是那句話,若是他沒看見,自當算是不知道,可他看見了,好歹是李二的後人,若是見死不救,他也不好意思去見李二。
于是,譚昭從容開口:“那個二位,要打出去打,擾人清夢,可不是正經人該做的事情。”
韓峻透過屏風看了一眼:“閣下,公門抓捕要犯,煩請公子稍加忍耐。”
“那若是我不願意忍呢?”譚昭披衣起來,這屋子變成這樣,已是完全住不了人了,“方才聽二位說話,我也同這位公子一樣好奇,你身為公門捕快,便因為他花錢大手大腳,就認定他是偷盜的賊人,若天底下的捕快都像你這般不講道理,那恐怕地府的冤魂都要關不下了。”
“你們竟是同夥?”
“話可不能胡說,須知七十萬兩銀錢,還是大内出來的,江湖上任憑是哪條道上的人物,都不敢接這筆贓銀,他一個不名一文的小子,若有這等潑天的本事,哪裡還會在這裡被你攆得跟隻喪家之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