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咖啡漬在昂貴的羊絨地毯上迅速洇開暗色的邊界,混雜着尖銳的玻璃碎片,像一片狼藉的戰場。空氣裡浮動着刺鼻的咖啡因苦氣、冰冷的消毒酒精,和一種無形的硝煙灼燒後的焦痕。
沈嶼靠在扭曲角度的真皮椅背上,像一尊被強行從基座掰開的古希臘雕像,沉靜卻崩裂着無形的張力。肩傷牽扯的劇痛壓榨着額角迸出的冷汗,但他緩緩放下擋在面前的手臂動作,卻帶着一種刻意到極緻的、令人窒息的緩慢。
咖啡混着極微小的塑料碎片從他指骨滑落,留下一道深褐色的污痕。他的目光掃過滿地傾翻的推車、散落的針灸針、滾動的膏罐。最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穿透了淩亂的物證碎屑,像精準聚焦的手術燈,死死釘在蘇晚臉上。
“毀得很專業。”他的聲音沙啞依舊,卻不再是之前純粹的冰寒,裹上了一層金屬摩擦般的詭異玩味。那玩味底下,是熔爐深處燒紅的滾燙芯子,“看來蘇小姐的‘推拿術’,不止深入骨髓……還能順着神經末梢……把腦子裡那點沒清理幹淨的鐵鏽渣子……也一并挖了?”
字字帶鈎,裹着鐵鏽腥氣。每一個音節都像冰冷的鑷子,試圖探入她剛才決裂瞬間暴露出的那條還在流血的記憶豁口——濱江花園,地下室,父親那些被水泥粉末掩蓋的絕望印記。
蘇晚胸腔裡那股裹着冰碴的氣流瞬間被點燃!血沖上頭頂的灼熱感驅散了指尖的冰涼。那層被強行撕裂的僞裝後裸露出的憤怒,如同淬火的刀刃第一次反射出自己凜冽的寒芒!她沒有回避那道穿透靈魂的審視,反向前一步!
鞋底碾過一塊細小的玻璃碎片,發出極其輕微卻異常刺耳的咔嚓聲。她揚起臉,褪去僞裝的銳利眼眸像淬煉過的鋼針,毫無遮掩地刺向陰影裡沈嶼的眼睛。聲音清晰地切碎沉重的空氣:
“比起某些人把親生父親的骨灰當成複仇的血祭印泥……”她微微歪頭,嘴角扯出一個幾乎稱得上殘忍的弧度,模仿着他之前的腔調,字字浸毒,“我這把用來刮骨療毒的‘推拿術’……實在幹淨太多了!沈嶼!”
“沈嶼”二字被咬得铿锵帶血!再不是疏離的“沈先生”,是直接掀開對方最潰爛傷口的姓名!
如同淬火投入滾油!沈嶼靠在椅背上的身體猛地一震!瞳孔深處那層深不見底的寒潭瞬間炸開滔天的冰浪!那不再是審視,不再是玩味,是真正被扒開深淵傷痂瞬間暴起的毀滅飓風!左肩的劇痛刺激着神經,暴怒在肌肉每一寸纖維裡點燃!
“找死!”
炸雷般的低吼如同猛獸出閘!沈嶼身體強行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硬頂着撕裂的劇痛,整個人如同從炮管裡彈射出的炮彈!那隻裹着褐色咖啡液和塑料碎片的右手,帶着撕裂空氣的銳響,鷹爪般狠狠抓向蘇晚的頸側!
太快!太兇!撕裂的疼痛和暴怒讓他動作出現了極其細微卻緻命的滞澀!本該精準扼喉的軌迹在傷痛和力量失控下微不可查地偏向她喉結偏下!目标鎖死的區域——是蘇晚那條被工裝領遮住的、頸下靠近鎖骨位置的舊疤痕!(第七章她按摩時曾短暫暴露)
蘇晚不退反進!
在他爆發的瞬間!她左膝猛地頂向旁邊傾倒的推車金屬殘骸!借力前沖!動作如同被彈簧彈射!右臂屈起!手肘如同最堅硬的攻城錘!帶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兇狠無比地撞向沈嶼那如同索命毒蛇般探來的右手手腕!
嘭!噗!咔!
三聲恐怖至極的撞擊悶響在咫尺空間内驟然炸開!如同骨肉被鐵錘砸中!
第一聲悶響——鐵肘撞腕!骨頭與骨頭兇狠對沖!
第二聲粘稠悶響——肘尖帶着餘力狠狠碾壓過沈嶼手腕皮膚!瞬間撕裂表層!塑料碎片如同倒刺深深紮進皮肉!溫熱粘稠的血瞬間從撕裂的皮膚下瘋狂飙射而出!濺上蘇晚的下颌、脖頸!也飛濺上沈嶼蒼白緊繃的下颌線條!
第三聲脆響——沈嶼強頂劇痛未曾完全撤回的手指餘力仍帶着慣性!指骨狠狠撞在蘇晚前撲擡起的、繃緊如鐵的肩峰骨邊緣!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脆響!那是骨頭的硬碰硬!巨大的力道震得蘇晚身體猛地一晃!肩關節深處傳來撕裂般的鈍痛!
兩人身體在巨大的沖擊力下同時向後踉跄!血腥氣在冰冷的咖啡苦味中瞬間彌漫開來!
蘇晚單腳蹬在傾斜的按摩床腿穩住身形!右側肩膀脫臼般的劇痛讓眼前發黑!臉頰和脖頸上沾染着溫熱的、屬于沈嶼的血點!腥氣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