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冷藏庫門在身後沉重閉合,如同墓穴的石門落下。凝固的寒氣瞬間裹緊每一寸皮膚,黑暗中彌散的消毒水與機油味被隔絕。眼前豁然是一片極其開闊的白色空間——巨大的冷藏貨架如同寒冰組成的森林,無聲矗立,層層疊疊延伸到視線模糊的盡頭。
頂棚極高,嵌入式冷光LED燈帶發出慘白的光,将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無菌實驗室般毫無陰影。空氣寒冷而幹燥,如同無數細密的冰針紮在裸露的皮膚上。
沈嶼沉重的身體從蘇晚背上滑落,如同卸下千鈞重擔。她拼盡最後力氣扶着他,踉跄着靠在一座巨大的、外漆剝落的工業制冷機組旁冰冷的金屬外殼上。外殼下方散發着持續低沉的嗡鳴,像一隻被冰封巨獸的心髒在搏動。
他垂着頭,臉色比冷藏庫的燈光更白,幾近透明。額角和鬓發被冷汗徹底浸透,沾着污血和冰塵,緊貼在皮膚上。嘴唇泛着青紫,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剩下胸口極其緩慢、微不可查的起伏。被強行塞進工裝外套的身體冰冷僵硬,左肩處的衣物被層層血污浸透,暗紅的邊緣在寒霜中硬挺結塊。
蘇晚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如同吞下碎冰渣。她的目光像探照燈,快速掃過空曠得瘆人的貨架區。
第三排! 冰牆般的貨架深處!靠牆區域!
她顧不上雙腿灌鉛般的沉重和膝蓋的酸痛,幾乎是撲跌着沖了過去。
冰霜在金屬貨架上鋪了薄薄一層。空氣中彌漫着凍肉特有的微弱腥氣和化學防腐劑的刺鼻味道。地上印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叉車輪胎印痕。一切都帶着廢棄的冰冷死寂。
終于沖到牆角!沒有隐藏通道!沒有突兀的鐵門!隻有冰冷的金屬貨架背闆緊緊貼着同樣冰冷的混凝土牆壁!連接處是極其平整的矽酮密封膠!灰塵落滿。
“……不可能……底下……有……”沈嶼昏迷前那破碎嘶啞的遺言在耳邊尖嘯!她猛地低頭!貨架靠牆的最底層!那層厚實的金屬隔闆!
沒有想象中的鎖具或門縫!隻有一層厚厚覆蓋的、混雜着污迹的冰霜!
蘇晚心髒沉入冰窟。但她不信!他不可能用最後的殘命開一個毫無意義的玩笑!她不顧冰冷刺骨,雙膝重重砸在覆蓋薄霜的水泥地上,手指發瘋般摳向貨架底座與水泥地的連接縫隙!
冰冷刺骨!堅硬的水泥棱角瞬間刮破了指腹皮膚!細微的血絲剛滲出就被寒氣凍住,變成暗紅的冰珠黏在傷口上。
沒有!沒有隐藏的按鈕!沒有縫隙!堅硬冰冷的現實如同冰棺!死死封住了所有的希望!
絕望如同冰水漫過頭頂。上方倉庫入口方向追兵的撞擊聲雖然被冷藏庫厚重隔熱門削弱,但那沉悶的震動仍如同雷鼓,不斷敲打在她的神經末梢!留給他們最後隐秘逃脫的時間,如同掌心的雪花般飛速消融。
寒意早已浸透骨髓,可血液卻在體内瘋狂奔湧。她撐着膝蓋,試圖站起,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身旁的巨大工業制冷機組——那覆蓋着厚重油污灰塵的巨大散熱金屬鳍片。
等等!
一道極其微弱的反光突然刺痛了她的眼角!就在那排巨大金屬散熱鳍片的最下方!一塊粘着厚重積垢的區域!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不是鳍片本身的金屬光澤,而是一種異常銳利、如同破碎冰晶的反光點!
蘇晚如同發現獵物的野獸猛地撲過去!不顧金屬邊緣刮破膝蓋的疼痛!指甲摳進散熱鳍片縫隙深處厚重的黑色油泥和冰塵混合物!狠狠向外刮擦!
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伴随着冰屑和油膩碎屑的剝離!一片混雜着凍土油污的硬塊被她摳了出來!硬塊下方!一塊金屬區域顯露出來!
那不是散熱鳍片!是一塊形狀極其不規則、像是被強行卡進去的、帶着斷茬的銀灰色合金闆!粗糙的表面被特意噴塗了油污做舊。闆的邊緣,一個幾乎被塵土填平的凹陷孔穴赫然出現!
是接口孔?!某種設備的插口?!
蘇晚猛地轉頭看向堆在制冷機組旁邊的雜物——幾卷廢棄纏繞的塑料膜、幾個破紙箱……一個沾滿黑色油污、似乎被用來墊機器的、長條形的黑色硬塑料工具箱!
工具箱很沉!被她暴力拖拽到合金闆面前!箱體邊緣有幹涸後形成棱角的強力粘膠殘留!
她毫不猶豫地舉起沉重的工具箱!如同掄起重錘!朝着那塊僞裝合金闆凹陷孔穴的位置!不顧一切的狠力砸下!
“哐!!!”
金屬撞擊的巨響在寂靜的冷藏庫中炸開!如同驚雷!粘膠層瞬間碎裂!工具箱硬塑料殼也在巨大的撞擊力下爆裂!裡面的扳手、螺絲刀、切割片像鋼彈般迸射飛濺!
那塊僞裝合金闆被巨大的外力撞擊得瞬間向内彈脫!露出了後面一個極其深邃的……嵌在牆壁内部的金屬方形凹槽!凹槽内壁上塗滿了黑色的導熱脂!一個标準的、帶冷卻接口的大功率服務器集群機箱隐藏在後方!
服務器的表面指示燈一片死寂的漆黑!像一團冰冷的鐵疙瘩!隻有凹槽邊緣極其隐蔽的位置……一個極其微小的、仿佛嵌入機箱後蓋的……深藍色透明圓形水晶按鈕在幽暗中散發着微弱的熒光!按鈕表面極其光滑!材質像某種特殊玻璃!
這就是沈嶼拼死指向的“底下有……”的東西?!一個被僞裝油污冰霜掩埋的……信息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