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呼吸上。手機屏幕最後一絲微光的泯滅,讓貨梯入口那點幽綠的指紋屏成為這片死寂裡唯一的光源——冰冷,微弱,更像來自地獄深處的誘惑燈。
蘇晚的心髒在胸腔裡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她整個人半跪在洞口邊緣的水泥地上,目光死死鎖定在深坑下方懸浮的鋼鐵貨梯上,那點綠光在極緻的黑暗中異常妖異,仿佛深淵巨獸睜開的獨眼。
沈嶼微弱得幾乎斷絕的呼吸聲就在身後不遠處,每一次艱難的拉扯都帶着冰冷的血沫氣息噴在空氣裡。那瀕死的聲音像無形的細線,勒緊她的心髒。還有他那最後微動的食指——如同一個浸滿鮮血與迷霧的啞謎。是鑰匙?是邀請?還是臨别前無意識的痙攣?
時間像滴落在地的血珠,沉重粘稠。空氣裡濃重的血腥氣和地下金屬通道傳來的冰冷機油味混合在一起,如同冰冷的蛇纏繞着感官。
賭命!
蘇晚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轉身!手腳并用地爬回那片散落着麻袋和冰涼血迹的區域。冰冷的指尖穿透黑暗,精準地摸到沈嶼垂落在麻袋邊緣那隻冰冷的右手。
骨節分明,手掌寬大有力,即使在瀕死的松弛中,指節也帶着一種特有的硬度。手指冰冷得不像活物,皮膚濕滑,沾滿了倉庫地面的塵土、冰冷血污和急救時兩人混在一起的血汗粘膩。她的手指沿着他冰冷的皮膚上移,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食指的指節和指腹。那曾經精準掌控棋局的手指,此刻冰冷得如同墓穴裡的陪葬玉器。
她用自己的拇指指肚用力揉搓他食指的指腹——将那些粘稠幹涸的污漬盡力抹掉一些,但深嵌紋路溝壑裡的塵垢顯然無法完全去除。冰冷的汗水順着她自己的鬓角滑落。她不再擦拭,也顧不上那些細微的塵粒。
蘇晚握緊沈嶼那隻冰冷的手指,如同握着一把浸滿血污、随時會斷裂的鑰匙。她帶着他整個身體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他沉重的右臂擡起、牽引,讓那隻垂落的手帶着無力的重力,朝着貨梯入口洞口的方向遞送!
動作必須慢!不能引起貨梯任何錯誤感知!他的食指微微屈伸後更深的垂墜狀态成了唯一可以借力的支點。
蘇晚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洞口下方貨梯平台上那個幽幽發光的綠色指紋識别屏。她的身體因為高度緊張和用力而微微發抖,汗水浸透她後背的内衫。沈嶼的頭顱無力地歪靠在她的手臂旁,冰冷的鼻息斷續拂過她的皮膚,每一次微弱的氣流都像死亡的倒計時。
近了!
沈嶼那隻沾滿血污塵垢的冰冷食指,被他自身無意識的重力牽引着,帶着蘇晚小心翼翼的推送——指尖終于觸碰到了識别屏冰涼的玻璃表面!
冰涼!光滑!
接觸到那絕對冰冷和無生命的觸感的瞬間——昏迷中的沈嶼身體突然爆發出一陣極其微弱、如同電擊般的輕顫!喉嚨裡逸出短促、幾乎無法辨别的氣流摩擦聲。仿佛身體最深處的某種警戒回路被瞬間激活!這細微的反應讓蘇晚的手指猛然收緊,死死穩住那冰冷的手指末端!
識别屏幽綠的微光将沾染着大量污垢的指尖輪廓清晰地投映在冰冷的金屬廂壁上——模糊、暗紅、粗糙不堪!
識别屏短暫地暗了一瞬!随後!紅色的警告光點驟然亮起!邊緣泛起微不可查的、如同熱感應的漣漪波紋!警報!身份不符或生物信息紊亂!
嗡!
貨梯内部傳來極其微弱的鎖定電磁吸附聲!如同沉睡的猛獸瞬間繃緊了獠牙!
完了!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蘇晚下意識地想要強行拽回沈嶼的手臂!就在這時——
沈嶼那隻搭在她肩臂處、無力垂落的左手!不知是被這微小的震動刺激,還是瀕死軀體最後的掙紮——如同垂死的毒蛇昂起頭!五根冰涼的手指驟然繃緊!狠狠地、如同絕望的鷹爪般死死扣住了她肩胛骨與鎖骨之間的三角區邊緣!力道之大!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深陷入肉!銳痛如同電擊般瞬間炸開!
“呃!” 蘇晚吃痛悶哼!身體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拽得猛地向他身上倒去!
與此同時!
那隻還在識别屏上、被污穢覆蓋的冰冷食指——就在她身體因劇痛失衡倒向他懷裡、而他又死死扣住她肩背死穴的緻命瞬間——因這兩人間力量與姿态的劇烈改變!食指指腹在光滑冰冷的識别屏玻璃上……被猛地拖動了一小段距離!
不是直線!更像是無意識的拖拽刮擦!
微不可見的位移軌迹!
識别屏幽幽的綠光驟然熄滅!
紅色的警報光點也瞬間消失!
緊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