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意攤開掌心,撂起冊子翻開拜帖,目光落在最後,燕司瑾的印章。
“這些日子,多謝林司直,此事我一人足矣。”
姜枝意離了大理寺,回到府中,稍作打扮換了個衣裙,提前用燕司瑾的拜帖交給了衛府小厮,用了午飯後與榴花去拜訪衛老爺,實則是去會會季媚兒。
兩人在去的途中買了些拜訪的東西。
日影轉移,鋪撒在衛府各地,牆磚在陽光下,紅色烈焰。
姜枝意和榴花進去,入眼的木色大堂,四處都擺滿了輕綻含羞顔的海棠,這些花雖展現生機,卻沒有澆水灌溉的水珠。
季媚兒穿寬松的碧色裙衫,臉頰紅潤,手撫在腹間,旁邊有位與季媚兒八分像的婦人小心翼翼的攙扶她,隐約的海棠花香在四壁間幽幽萦繞,令人生出倦怠之意。
季媚兒二十又八,樣子和姜枝意并不差,如若不是燕司瑾調查過季媚兒,她會以為季媚兒和她年歲不差。
“衛姨備了壺好茶,姜娘子坐下吃吃看。”
姜枝意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在試圖理解什麼,“衛姨?”
季媚兒将燙壺的熱水倒入茶盅,勾起唇。
她溫軟道:“姜娘子有所不知,這位嬷嬷是我母親的妹妹,我小時經曆了家中變故,被賣入醉蝶閣,再遇衛姨,兩人相依為命。”
水緩緩流入盅中,在寒冷的春日裡冒起熱氣。
衛姨在旁把茶具放的離季媚兒遠了些,怕傷到她,“我以賣包子為生,我家父曾對衛府有恩情,老爺發現于我,我求老爺救了媚娘,改了姓。”
姜枝意聽到最後一句話擡起了頭,季媚兒察覺到她的眼神。
輕聲說道:“姜娘子很似驚訝?不過是一個姓氏罷了,姜娘子,人的一生可以棄掉很多沒有用的東西,束縛你的太多,如此一來,你的妄念會随着影響。”
她繼而綻開笑顔,秀眉輕彎,啟唇,“姜娘子試試看。”
茶桌的茶壺放在茶盞上,季媚兒擡眼示意衛姨。
衛姨微微點頭,将茶端在姜枝意眼前。
姜枝意聞到一絲白檀香氣,掩蓋的韭菜的辛香随着衛姨的靠近逐漸清晰起來。
她視線落在季媚兒的笑顔上,停駐很久,想起她曾是醉蝶閣的花魁,心中對自己笑諷,方才徐徐移開。
她拿起茶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氣撲鼻,是一壺不會讓人忘卻的好茶。
她想,不知衛子矜喝的是不是同一壺,與回憶裡的茶香倒是同一種。
“季娘子的煮茶手藝果然了得,”姜枝意認出她發髻上的簪子,淡聲疑惑,“季娘子頭上的朱簪,好生别緻,在京兆的那家鋪子買的?下次我也去挑挑。”
半晌,季媚兒垂下眼簾,摸了摸朱簪,并未取下。
“讓娘子失望了,這是我與妹妹親手造的。”
她說着,不忘補充,“世上僅僅隻有兩支,這手藝别人也學不來。”
“朱簪上的是什麼花,我好像從未見過?”
季媚兒雖煮了茶,自己一口未碰,扶着腹部道:“是茉玫,長在崖頂峰上,一年中隻有滿月的一個時辰才能開花,這花見它還需運氣呢。”
因季媚兒的衣服寬大,姜枝意這才發現,季媚兒的肚子有些微微隆起,她懷孕了,看着也有些日子。
季媚兒的眉眼裡盡顯溫柔,也不知是不是懷孕的緣故,姜枝意再看她,别有風味。
“老爺希望它是個男孩,我倒覺得是個女孩更好,不用繼承家業,隻要一生歲足平安。”
“我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我要想的很多,要做的也很多,老爺對我很好,我不會辜負他。”
“姜娘子,這次過來,想是有許多話要問我。”
姜枝意聽到季媚兒說了這麼多,羽睫情扇,問道:“衛子矜的死與你有關嗎?”
季媚兒的長指微微彎曲,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眸清澈明亮,一瞬間,她不想說謊,“沒有,我隻知他有法子救我,我不想殺他,蘇绾那裡确實是我放的消息。”
季媚兒說了實話,畢竟與衛子矜在醉蝶閣見過多次,每次他來,都滿色紅暈,季媚兒是青樓女子,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思,可他從不破格,兩個人就像是好友坐在桌前聊天。
季媚兒雖知道衛子矜的身世有疑,但看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她沒想過衛子矜會死。
“你是從哪裡得知,衛子矜有醫治你心悸的法子?”
“幾月前,我去醉蝶閣見我妹妹虞美人,有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截了我,告訴我有方法可以救我,隻要我按他說的做。我不想死,有命可活,我自然是想試一試的,所以我聽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