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忽視最根本的問題呢?
最根本的問題才是我所有痛苦的來源。
而這來源是誰呢?
好。
難。
猜。
啊。
傅霆深把我的手放在他頭上,眉眼乖順,「清清,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摸着柔順的發絲,喃喃道:「做什麼都可以嗎?」
「嗯!」傅霆深的眼睛亮了,目光在我的唇上停留,「清清做什麼都可以。」
傅霆深,我想讓你去死。
我準備毒死傅霆深。
計劃把毒藥碾碎放在他平時吃的藥丸裡。
和往常一樣,我把東西遞給他後,順帶端着茶水在一旁候着。
傅霆深警惕性極高,他捏着藥丸左看右看,就是不吞下去。
我在枕頭下放了一把刀,準備給他來個一刀封喉。
隻是在傅霆深動情時,我在枕頭下面摸了半天。
除了一條紅色薄紗,其他什麼都沒有。
傅霆深看見後,眼睛又亮了。
傅霆深睡熟了。
這本該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我拿着用溫水蘸濕的手帕,給傅霆深擦手。
已經來回擦了六遍了。
最後我把手帕扔進水盆,躺回床上睡覺。
這确實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如果旁邊沒有那個木樁的話。
順利得不像話,像一場夢一樣。
此刻床上的人眼神渙散無光。
明明呼吸都很困難,手指卻還是死死攥着我的衣角。
我坐在他身上看着他,任由他爆出青筋的手把我身上的衣衫扯爛。
是不是很爽?
要爽死了吧?
這是你最喜歡的。
傅霆深,我現在正在愛你,你感受到了嗎?
我對你炙熱的愛,瘋狂的愛!
你感受到了嗎?
我真的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你呢。
我從床上走下來,不緊不慢地穿上一件又一件衣服。
身後,躺在床上的人嘴裡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我回頭看了一眼。
像快死了一樣。
真好。
更好的是,他真的快死了。
穿好衣服,我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床前坐下,冷眼看着床上的人。
現在,我隻需要在這坐着慢慢等着他咽氣就可以了。
如此簡單。
屋内亮了一次又一次,燭火滅了一回又一回。
終于……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比如:
「你憑什麼讓我認為做娼妓是要做一輩子的?」
「你憑什麼讓我背上這麼沉重的罪孽?」
「你憑什麼讓我變成這麼壞的人?」
「因為你,我要平白背上多少罪惡。」
「你做的這一切,我這一輩子做再多善事都挽回不了!」
「你知道我有多久沒睡一個安穩覺了?」
「我一閉上眼,就夢到你,夢到阿娘,夢到那晚,還有那間屋子。」
「你說你愛我,可你給我的,全是噩夢。」
「我不愛你,我對你所有的,每一次的對你的主動取悅,都不過是我作為底層者的謀生手段。」
「你也不愛我,隻是無聊打發時間的一點樂趣,覺得好玩而已。」
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
也說不出什麼話。
我想罵他的話,早已夾雜在他濃重的情欲之中被他吞噬殆盡。
而馬上,他們二者會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床上的人連最後一絲氣息也沒了。
我站起身,上前拍打着傅霆深早已毫無血色的臉。
如釋重負!
我感受到死了好久的身體好像突然在一點點地回血。
整個身子在微微顫抖,胸腔裡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我開始逐漸興奮起來。
好激動,好開心!
整個屋子隻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即使這間屋子裡不止我一個人。
我終于稍微消解我心裡的那份罪惡了!
彎腰趴在他耳邊:「傅霆深,你沒有活過來,也沒有人來殺我。」
「說明我不是反派。」
「我是正義的那方。」
打開門,我擡頭望着上方一層一層的階梯。
一步一步地擡腿走上去。
傅霆深的身子靜靜躺在床上,他再也不會騎着白馬去抓我了。
他的頭就在桌子上,離我很近,睜大着雙眼看着我。
是不甘,還是目送的愛?
無所謂了。
對我來說,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那間黑暗已經被我抛在身後,而我即将迎來耀眼的光明。
暗門前,一顆漆黑高大的木樁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木樁上細密的針孔,宣告着他将永遠成為木樁,再也不會變成人了。
康平二十五年。
三月的春風自西向東,吹拂過那個村莊和那座小山。
在低頭親吻過我熟悉的路線後,終于蓄力沖碎了被積雪蓋住的園子後門和小院。
最後變幻化作熾熱的烈焰緊緊包裹住我。
屋檐上緩緩流淌下來的雪水,正在沖刷最後一雙不甚清晰的腳印。
「春儀園系列:遠山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