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同一塊玉石上開出來的兩塊料,我特意選了顔色紋路相似的。」
「和清清的一樣。」傅霆深離我極近。
他一說話,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
本該是親密無間的時刻,我卻隻覺得一陣惡心湧上心頭。
「這對镯子還有個好聽的名字,清清猜猜叫什麼?」
饒是我再沒見識也不會不明白傅霆深的意思。
但我偏不遂他的願。
「我見的世面少,沒見過這種镯子。」
「叫鴛鴦镯。」傅霆深拉着我的手,兩隻镯子輕輕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因為鴛鴦象征忠貞、永恒的愛情,是相親相愛、永不分離的代表。戴上鴛鴦镯的一對人,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忠貞、永恒、愛情?
相親相愛,還永不分離,生生世世?
我聽得都要吐了。
傅霆深和我十指相扣,雙目含情地望着我,「清清,我會永遠愛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一輩子都不會離開。」
他把我緊緊摟在懷中,突然說了一句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清清不怕,被抛棄不是你的錯。」
手腕上的镯子透着溫潤,我後知後覺他話中的含義。
「你說什麼?!」
35
傅霆深說為了我,他這段時間很是勞累辛苦。
「我為了你阿娘的事,把商隊所有事都推了,可見我對清清的真心。」
傅霆深說阿娘找過我。
「村裡人說你阿娘幾年前就已經走了,說是尋你無果,不願留在這裡了。」
傅霆深輕歎一口氣,仿佛比我還難以接受。
「你在園中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村子。你阿娘不相信,為了守住你姑娘家的清白,還和人打起來了。那人氣不過,給你阿娘報了園子的位置,說讓她自己來看。」
我痛苦地捂住嘴,不敢相信我聽到的一切。
「結果……」傅霆深的眼神開始躲閃,「村裡人隻說你阿娘回來時,整個人像是丢了半條命,嘴裡不停說什麼『沒臉了』這種話。」
「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她了。」
手指被咬出血,眼淚決堤而下。
「所以……她不要我了,是嗎?」
我質問傅霆深:「我給阿娘丢人了,所以她不要我了,是嗎?」
我難以置信我阿娘是這樣想我的,說着就掙脫傅霆深的懷抱要跑出門。
傅霆深一把拽住我,拖着不讓我離開。
悲痛讓我失去理智,我把所有的哀怨都發洩在傅霆深身上:「她是我阿娘,她不可能不要我!」
傅霆深在身後死死抱住我,任由我哭喊。
哭鬧過後,是一片死寂。
我整個人沒有力氣,全靠傅霆深托着。
「清清不怕,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鴛鴦镯相碰。
「你還有我,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我不會丢下你,我們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鴛鴦镯,戴在互相心生愛意的兩人手上。
寓意是生生世世在一起。
生生世世?
我躺在床上借着燭光,仔細打量手上的镯子。
傅霆深已經躺下睡了。
因為阿娘的事,我們倆今天都身心俱疲。
我累是因為哭了一下午,後面又是打傅霆深,又是摔東西。
傅霆深累,是因為他要拉住我。
其實拉住我不累,編故事演戲才累呢。
傅霆深比戲班子還會演,演得我差點都信了。
那晚形勢所迫,賣身契我不得不簽。
但這并不代表我簽了就會死心塌地跟着他。
按照傅霆深的性子,想都不用想,我的下場肯定很慘。
估計連「被他困死一輩子」這種好機會都沒有。
用錢贖回賣身契是不可能的了。
我已經不是園子裡的人了,自然也不會再給我派活了。
更别說傅霆深不可能給我這個機會。
但我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悶頭等死不是我的性格。
我決定铤而走險,去偷賣身契。
然後再耐心等待着下一個逃跑的機會。
隻是傅霆深承諾我阿娘的事還沒什麼動靜。
所以我一直在等。
直到今天下午鴛鴦镯的登場。
傅霆深這一招用得妙啊,殺人不過頭點地。
我以為他會騙我說我阿娘死了。
沒想到他會說我阿娘因為嫌我丢人,丢下我自己走了。
這也太好笑了。
我跟他在一起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姑娘家的清白」這種話。
怎麼男人比女人還要在乎這種鬼東西?
他還真以為女人會在乎這個?
也是幸好他沒有真去過我家,隻是随口編了個故事忽悠我。
我才能在他說的第一句話裡發現漏洞,不至于再去用其他話來試探真假。
傅霆深不知道的是,阿娘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她從别人那裡聽說我的去處」這種離譜的事。
她一直在等我回家。
接下來就是偷賣身契了。
我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在傅霆深胸前繼續演戲。
畢竟我下午剛被「抛棄」,現在急需「安慰」。
這場戲,傅霆深已經唱完了。
但我還沒有。
我的戲台子比他搭得久,退場也比他晚。
我一定要演好,不能出一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