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力成傘,罩在兩人頭頂。
她的五官一點點變成濃重的色彩,魔相盡顯,豔麗絕倫,如同絕唱。
最後一道天雷攜萬鈞之力,砸向她和段遲意。
在生死結局到來之前,她聽見段遲意問她:
“所以,故事的最後,女主會活下來嗎?”
會的。
黎落在心裡說。
她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想活下去。
白光在這一瞬間将她完全籠罩。
段遲意的身影從她面前消失。
劇痛隻在一瞬,旋即便是一片空茫。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但冰冷的雪卻撲進了她的眼眶,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氣激得一顫,發現瓢潑的大雨和雷劫已經悉數消失不見,天上正紛紛揚揚飄着雪花。
死人也會感到冷嗎?
黎落有些茫然,忍不住環顧四周。
對段遲意生死的擔憂,對自己生死的懷疑,脫離系統掌控的欣喜……所有所有濃烈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變得寡淡。
她看到了一望無際的雪地。
白雪皚皚,無邊無際。
入目可即,除了這至純至淨的白,什麼顔色都沒有。
她朝着一個方向邁出幾步,蓬松的雪被她踩出“吱呀吱呀”聲,這便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身後的腳印也很快就被新雪覆蓋,一切都如同永恒一般,不會因為她的行動而産生絲毫變化。
人在這樣的環境中很快就會失去對時間和空間的感知,像是這裡的無數片相似的雪花一樣,在寂靜無聲悄然落地,逐漸忘記自己的來路和歸途。
黎落昏昏沉沉地走走停停,到最後,幾乎已經快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在她打算找個地方就地躺下再也不起來的時候,視野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她努力睜大眼睛辨認,以确保不是自己眼花産生了幻覺。
真的是個人!
一個半大的少年盤膝坐在雪中,身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幾乎将他整個人都埋進雪中。
烏發也被雪花掩蓋成純白,隻眉眼間露出些許正常人的皮膚。
黎落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對方毫無反應,仿佛已經被這漫天的雪壓成了雕像。
她不免覺得挫敗,徹底沒了力氣繼續走下去,随意在少年身邊一坐,由着雪花在自己臂彎間積攢出一定重量。
某個瞬間她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天道對她的懲罰。她一個穿越而來的靈魂,想在此世間搶出一條不為人左右的生路,又怎麼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過了好久,黎落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時,忽然意識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
她答應了段遲意,一定要活下去的。
既然沒有直接被天雷劈死,就說明她還有機會。
黎落定了定神,從地上爬起來,将自己身上的雪抖落。
她站在原地跺了跺腳,又回頭看了一眼打坐的少年。
思索片刻,她伸手,将少年肩頭的雪也掃了下去。
這人顯然是在雪地裡坐了許久,衣服都快和積雪連在一起。
黎落一開始隻是輕輕掃雪,少年始終一動不動。
漸漸的,她的動作也開始變得狂放,到最後甚至直接提起對方的胳膊,用手掌作鏟,順着他肩膀将一大片結成冰的雪一起推到了地上。
積雪砸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掀起一陣紛紛揚揚的雪霧。
黎落莫名從這一幕中感到了幾分樂趣。
她忍不住自言自語:
“雖然這兒隻有一個不會動的人,但是把他從雪堆裡挖出來,竟然還挺有成就感的。”
她兀自點點頭,自己給自己鼓勁,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持之以恒地将少年身上的雪推落到地上。
後來少年身邊積的雪越來越多,已經快比她還要高了,黎落隻得托着他雙臂,将人換個地方繼續打坐。
她無聊時便同身邊這人說話。
從穿越前考試題的變态程度,到穿越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她是如何騙過系統,搶走了魔尊的機緣……所有的事都一股腦倒了出來。
然後她忽然又想到了段遲意。
“他其實一直在幫我。”
“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對我很好,就好像我們早就認識一樣。”
“一開始我還不相信,隻想利用他。誰知道他竟然真的不想傷害我……”
黎落神色有些怅惘: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着回去啊,如果就這麼死了,他又要覺得我在騙他了……”
沒有人回答她。
她背對着正在打坐的少年,看着一望無際的雪地,十分委屈地說了一句:
“段遲意,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怎麼才能從這裡出去啊……”
身後似乎傳來什麼動靜。
她早在這些日子的疑神疑鬼裡變得淡定無比,連回頭看一眼都懶得,繼續自言自語道:
“我真的好想你啊,段遲意,你都不知道這兒有多冷,你——”
她肩膀忽然一沉,一隻蒼白的手搭在她肩頭,熱意以靈力為媒介,源源不斷從對方身上傳來,驅散了她周身的嚴寒。
黎落整個人一僵。
她莫名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卻一時不敢回頭。
“段遲意……”
“我想起來了,我曾經,也叫這個名字。”
紛紛揚揚飄了不知多少年的雪花在這一瞬間停滞。
她猛地回頭,面前卻像是籠了一層白紗,她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面前這少年的容貌。
下一刻,天地被耀眼的白光籠罩,空茫的世界在她周圍寸寸碎裂。
黎落便在這無窮無盡的空茫中,仰面倒了下去。
然而,她沒有摔進冰冷潮濕的雪地,而是落到了一個溫暖幹燥的懷抱。
指尖仿佛還殘留着百年不化的積雪嚴寒,頭頂卻已是雨過天晴的澄澈天空。
熟悉的冷香将她包裹着,她終于看清了那雙漆黑的雙眸,那個她想念了很久的人。
他身上似乎還帶着雷劫後的肅殺氣息,眉眼間卻全是笑意。
“黎落,我們赢了。”
“段遲意,我好想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