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段的!你言而無信!”
紹景言匆忙抵擋迎面砍來的長劍,胳膊上的皮随之開裂,露出其下白骨。
他氣的骨頭縫都在冒火。
這段遲意看着是個正派的,沒想到竟如此言而無信!
自己前一秒說了句“以上就是全部秘訣”,下一秒便見段遲意點了點頭,身形一動,二話不說就提劍砍了過來。
翻臉速度讓紹景言歎為觀止。
“你怎麼敢殺我?你就不怕黎落與你翻臉嗎?她可是十分喜歡我!”
段遲意聞言,連嘲諷的笑都懶得給他,隻淡淡道:
“殺了你,她便沒得喜歡。”
劍風更加冷厲,險些将紹景言的頭砍下來。
他急急催動紙紮人。
卻見段遲意随意從肩膀上一抓,便将那散着濃郁鬼氣的小人掐着脖子拽了出來。
紹景言一驚:“你——”
另一側房門忽然被人打開,露出黎落單薄的身影。
她神色有些茫然,像是被正在打鬥的兩人吓了一跳,更是在看見紹景言露出骷髅頭真身的時候眼睛猛地睜大。
紹景言見到她的一瞬間,骷髅頭兩眼放光,急忙借助鬼氣避開段遲意揮來的劍,閃身到她身邊,一把挾持住了黎落。
黎落短促地“呀”了一聲,被一隻白骨手臂橫在脖子上,被迫跟着紹景言朝後退。
紹景言威脅:“别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段遲意動作頓住,劍指紹景言的臉,目光冷得能淬出冰。
紹景言将頭往黎落背後藏了藏。
他直覺段遲意身份有問題,自己恐不是對手,便想抓了黎落先行逃跑。
反正骨傘在黎落身上,往生道又被他關了,将人抓在自己手裡,不愁拿不到骨傘。
紹景言這麼想着,鬼氣從他身上冒出來,濃綢一團,迅速将黎落整個人包了起來。
段遲意瞳孔一縮,冷意瞬間從他雙目間凝了出來。
下一刻,他人已至身前,淩厲劍氣撕裂鬼氣屏障,隻差一點便能将紹景言挾持着黎落的胳膊徹底斬落——
黎落忽然動了。
冷風驟停。
傘面倏忽展開,其上黑色墨迹如同蜿蜒的河流,随着傘面展開的弧度,逐漸在紫紅色的華麗傘面上,刻畫出濃墨重彩的詭谲之感。
黎落動手,卻不是對着挾持她的紹景言,而是段遲意的劍。
“铛”的一聲,普通的鐵劍擋不住骨傘的攻擊,從中間折斷。
劍尖墜地的同時,紹景言和黎落的身影徹底被鬼氣包裹,消失在段遲意面前。
四周場景在鬼王逃跑後恢複原狀,哪裡還有雅緻的宅院,分明是一處荒野。
在原本是段遲意房間的地上飄着一張紙。
他撿起來,上面是黎落的字迹。
“從往生道走。”
*
紹景言落進鬼王殿中。
他被劍砍傷太重,連人皮都難以維持,渾身上下一半的地方都變成了骷髅模樣。
但看了一眼摔倒在下方的黎落,以及她握在手裡的骨傘,紹景言不由得心中大喜。
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骨傘得來竟如此順利!
他看着黎落平靜的表情,隻當她是被自己這副模樣吓傻了。
既然骨傘唾手可得,他也不必再裝作什麼“貌美溫柔郎君”了。
紹景言頂着骷髅頭,在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黝黑的兩個大洞泛着綠光,惡相盡顯:
“乖乖老實點,把骨傘交給本王!”
黎落看了一眼手中骨傘,想到她将長劍折斷時段遲意的表情,不免有些晃神,便沒搭理紹景言。
段遲意好像生氣了。
她心想。
段遲意最後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那個眼神,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兩隻眼睛都寫着“等我找着你你就完了”。
好可怕……
黎落下意識擡起一隻手捂住嘴。
“蠢貨!你聾了嗎?”
紹景言沒想到她死到臨頭還在跑神,大喊一聲,吸引了黎落的注意。
她這才慢吞吞放下手,看了紹景言的骷髅腦袋一眼:
“這是鬼王的真身?”
紹景言莫名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一個愚蠢的人類,死到臨頭,還敢嫌棄他堂堂鬼王?!
段遲意他打不過,難道還能叫一個人族也欺負到他頭上?
鬼王雙目中綠光更盛,徹底脫去人皮,露出一副綠瑩瑩的骨頭架,鬼王長袍加身,越發像黑夜中奪人性命的鬼魅。
他展開雙臂,寬大的黑袍如展開的雙翼,自上而下,猛得朝黎落撲來。
卻一頭撞上了骨傘。
鬼王愣在半空。
下一秒,他便感受到一股濃烈的魔氣自傘面冒出,将他整個人擊飛出去。
骷髅架在半空一晃,鬼王雙臂在空中一劃,勉強穩住身形。
隔着傘面,他看到黎落露出的眼睛。
雙眸濃黑,不透光亮,哪裡還有半點和他出遊時天真無辜的樣子?!
在他面前執傘而立的,分明是一個氣息詭谲的魔!
黎落手腕一轉,将傘柄搭在自己肩頭,華麗張揚的傘面在她身後展開,映得她粉面桃腮,容色動人。
分明是極其沉重的顔色,在她手中,卻構成了一幅清麗靈動的美人執傘圖。
可紹景言哪還有心情欣賞美人執傘的場景?
此情此景之下,黎落這般閑适安然的模樣,隻會顯得更加詭異。
看似是被他抓來,但紹景言被黎落用這種打量豬肉的目光看着,莫名有種自己才是甕中之鼈的錯覺。
紹景言如臨大敵。
*
一刻鐘後,黎落舒了口氣,随意丢下手中的骨頭。
骨傘在半空飄着,整個大殿裡全是被剿滅成灰的鬼族。
就連紹景言自己,也被她用骨傘拆的,已經隻剩一個頭了。
黎落一邊用魔氣掃開地上的碎骨,一邊在其中翻找着什麼。
紹景言的骷髅頭下巴一張一合,吐出絕望的語句:
“往生道已經給你開了,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黎落自言自語:
“系統之前還說,要哄着,騙着,小心翼翼讨好着,才能有機會活下去……”
她擡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髅頭,眉眼已經被魔氣浸染出了幾分妖異,微微彎起,很是驚喜的模樣:
“原來,這麼容易啊。”
沒打幾下,紹景言便堅持不住,主動提出打開往生道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