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落打了個哆嗦。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茫然地看着面前古怪的林子。
樹幹遒勁如同鬼影,霧氣飄在四周,冷得她心肝肺都在發抖。
太奇怪了,她分明記得自己睡前躺在客棧的床上,怎麼現下一睜眼,竟然站在林子裡?
“汪汪”兩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低下頭,看見雜毛小黑狗在她腿邊,扯着她的裙擺要帶她往前走。
林深霧重,地面濕滑,黎落被它拉着,踉踉跄跄朝林子深處走去。
她理智上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如此聽一條狗的話,起碼也該開口問問這兒是哪。
但又莫名覺得自己渾身輕飄飄的,像個沒栓繩的氣球,被小黑狗一拽,就徑直跟着它飄了起來,根本沒有“不跟着它”這個選項。
晃晃悠悠“飄”到了一片空地,小黑狗樂颠颠地甩着舌頭朝前跑去。
黎落定睛一看,那被一叢紅色鮮花包圍的樹下,竟斜倚着一個衣衫單薄的男子。
其面容姣好,細眉長目,身形很是纖瘦,臉頰帶着病态的蒼白,活生生一個“嬌弱易推倒”的病美男。
小黑狗跑了過去,那“病美男”如有所感,緩緩睜開眼。
一陣微風适時吹來,他身邊的紅花紛紛朝後晃動,芬芳襲人。
他便在這樣一片美麗到近乎妖異的場景中緩緩坐直,看向黎落,雙眼彎起:
“這位姑娘,是你救了我?”
黎落:“……”
見她不回答,病美男微微一笑,做出起身的動作,扶着樹幹的手不知怎的一滑,他一下子站立不住,歪倒在地,衣襟恰到好處地散開,露出半拉胸膛。
不等黎落說話,他已急匆匆拉上衣襟,蒼白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紅暈,略帶羞澀地笑道:
“姑娘見笑了,在下昏迷太久,雙腿無力,僅憑自己,實在無法起身……”
說完,他擡頭,潋滟雙眸中滿是情意,優雅伸出一隻保養得當的手,暗示黎落過去扶他。
黎落:“……”
她想了想,攥住拳頭,手背朝上遞到他面前。
對方低眸淺笑,擡手輕輕按在黎落手背上,并不借力起身,而是湊近了她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
“多謝姑娘相助……在下紹景言,敢問姑娘芳名?”
黎落的眼睛黑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原狀。
她歪頭看他,神色訝然,帶着恰到好處的慌亂和無措,和他拉開了幾分距離:
“我……我叫黎落。不客氣的,你沒事就好。”
紹景言起身,擡袖掩唇輕笑:
“黎落,好動聽的名字。”
他的手還搭在黎落手背上,指腹緩緩摩挲着她的皮膚,最後輕輕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仿佛毒蛇,激得黎落打了個冷顫。
紹景言輕笑:
“我可以叫你,落兒嗎?”
“落?兒?”
黎落假裝單純無知的表情支撐不住,忍不住反問了一遍。
偏紹景言還自以為十分暧昧地湊近她幾分,點了下頭。
黎落眯起眼睛,雙眸再次漫上濃黑,徹底忍耐不住,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帶着微不可查的魔氣。
她還未動手,“轟”的一聲自兩人背後出現,如利刃劈天斬地,重重砸在紹景言剛剛靠過的樹幹上。
黎落詫異地松開手,身上的魔氣因為這道突然出現的攻擊消散。
堪堪躲過一擊的紹景言看向身後忽然出現的那道身影,陰柔的聲音裡帶着狠戾: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段遲意轉動手腕,菜刀在他手裡也成了堅不可摧的武器,刀鋒閃過幽藍的冷光。
他面色如霜,目光寸寸掠過紹景言放在黎落手背上的手,一字如一劍:
“放,開,她。”
怪道他說黎落越睡氣息越淺,原來是被這個東西勾走了魂魄。
哪裡來的下賤男鬼,當着他的面,也敢動他的人!
若是因此害的黎落再次入魔,便是将其千刀萬剮,也難解他心中之恨!
而紹景言渾然不怕他的威脅,非但沒有将手拿開,還越發放肆地靠近了黎落:
“落兒姑娘,你認得他嗎?”
落兒?!
此二字宛如晴天霹靂,劈得段遲意額頭青筋一跳。
幾乎同時,驟然刮起的冷風便卷起了黎落額前的頭發。
她眨眼的功夫,人已在段遲意懷中。
“铛”得一聲,他追過來時随手拿的菜刀正抵在面前一人高的惡犬牙上,刀刃寸裂。
原本那雜毛小黑狗果真不是一般犬類,此刻兇相畢露,犬牙削尖,若非被段遲意用刀擋着,頃刻便能将他一口吞下。
紹景言已退出數步之外,眉目陰冷,滿是狠戾姿态:
“好生無禮,冥犬,給本王殺了這個擅闖鬼界的賊!”
段遲意一手護着黎落魂體,聞言勾唇冷冷一笑。
下一刻,劍氣自他周身崩發,頃刻成陣,轟然壓向冥犬。
那冥犬哪裡抵得過段遲意的劍氣,一下子被沖上了天,劍尖直指紹景言。
段遲意扔了菜刀,準備将這個妖媚男鬼千刀萬剮之時,被他擋在身後的黎落忽然出聲:
“等等!不要殺他!”
半空中的劍尖一頓。
黎落提起段遲意的胳膊,從他的懷裡鑽了出去,蹭蹭蹭跑到被劍氣壓得不敢動彈的紹景言身旁。
她伸手扶起他:
“紹景言,你千萬别害怕啊,他都是吓唬你的。”
紹景言望向黎落,露出虛弱的笑容:
“嗯……落兒姑娘,我都知道的。”
黎落回以微笑。
然後她轉向段遲意,邊沖他使勁眨眼睛,邊道:
“我和紹景言一見如故,忘了給你介紹了,你怎麼就這麼沖動啊,差點吓壞我的新朋友。”
段遲意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