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舉着那棵靈草看着段遲意,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友善,甚至有些執拗。
段遲意直覺這問題别有深意。
或許與她情緒不佳有關。
于是段遲意又低頭仔細看這靈草。
綠瑩瑩的,帶着水珠,其上靈力附着,但頂多算個中品靈植,甚至極樂樓叫價也不過三十淬金石而已。
他從黎落手中接過這株靈草,試圖發現與衆不同的地方。
動作小心,神态認真。
黎落便也在桌子對面看着他。
她什麼也沒說。
無論是段遲意違心地說些“價值不菲”,亦或是直言不諱地說什麼“買虧了”,她都不在乎。
反正這裡的一切都隻是一本書,都是假的。
隻有她自己孤零零地、真實地存在着。
黎落兀自坐着,越想越陰郁,俏生生一張臉逐漸變得烏雲密布。
忽然,她面前有亮光一閃,把她眼底的陰霾都驅散了。
黎落擡頭看去,發現段遲意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将平平無奇的靈草催開了花。
那花朵晶瑩剔透,泛着絲絲寒氣,甚至還有積雪落在其上,宛如剛從天山雪頂采摘下來一般。
黎落從沒見過這麼精緻的花,急忙想伸手去摸。
段遲意便将靈草又遞還給她。
觸手生寒,整株靈草都覆蓋了一層霜。
黎落忍不住伸手輕觸最上方那銀白花瓣。
而後她便驚奇地發現,這花竟是冰凝的。
花苞精緻,花瓣分明,甚至連裡面的花蕊都是逼真精巧的。
更神奇的是,這朵花并沒有奪去靈草的全部光環,而是以一種依附、卻又簇擁的姿态綻放着。
靈草蘊含的靈力在花與草上遊走,相得益彰。
黎落的目光怔怔落在這花上。
“若得悉心維護,此物價值千金。”
段遲意一字一句道。
黎落聞言笑了起來,看向段遲意:
“謝謝。”
然後她低頭看向手中這株結了冰花的靈草,彎起眼睛,是發自内心的開心:
“現在我也覺得,此物價值不菲。”
她的眸子因為這份開心溢出格外動人的光,捧着靈草和冰花愛不釋手的模樣,像是捧着稀世珍寶。
發間流蘇因為她側頭的動作纏繞在一起,像是把他的心也纏在了一起。
段遲意看在眼裡,忍不住直起上半身,伸手,想要替她分開那糾纏不清的流蘇——
黎落擡手,隻攥住了他的兩根手指。
段遲意伸手的動作卻因此而停住了。
他整個人保持着躬身的動作,微微垂眸,看向坐着的、比他矮了許多的黎落,好像一顆心也被她攥在手中似的。
她疑惑地看着他,瞳孔像是一望無際的星辰,裡面卻是他的倒影。
她眨了眨眼睛,似在真切地困惑。
黛眉細而彎,将那雙神采奕奕的眸子壓成溫和無辜的模樣,卻總有藏不住的靈動意氣從其中躍出。
段遲意的目光不自覺落到了她的唇上。
紅色的唇脂壓住了原本的顔色,他卻清晰地記着,那是格外瑩潤的粉,似三月桃花瓣。
若黎落不高興時,那花瓣便會抿到一起,呈現出更加豔麗的色澤……
段遲意心空了一瞬,他下意識想抽回手,卻生生忍住。
“你的流蘇……纏起來了。”
他開口,喉結上下滑動,嗓音有些發幹。
但好在黎落并未在意。
她蓦地笑開來,帶着幾分羞赧:
“啊,不好意思……謝謝你啊,我沒發現。”
然後松開了攥着他的手。
雖沒了挾制,段遲意小指與無名指仍不自然地合在一起,僅以其餘三指将流蘇飛快分開,然後保持着原樣收回了手。
黎落又滿心歡喜地看着靈草上的花。
段遲意沉默不語,垂下的手無處安放,隻覺被黎落攥過的指節一寸寸燙了起來。
她的體溫總是比他高上許多,或許是因為她總是活生生的,又或許是因為他在寒冰域中太久,早已不是常人的溫度,但……
那股讓人心癢癢的燙意卻越發明顯了起來。
“你……”
段遲意終于按捺不住開口。
他本想問問黎落,她是否發燒了,否則他怎麼會覺得被她碰過的地方如此燙呢?
但黎落聞言擡頭,看着他,一雙漂亮的眸子忽閃忽閃的,長睫如同飛舞的蝶。
這澄澈的目光一下子叫段遲意卡了殼。
她似乎沒有生病。
段遲意遲疑半天,最後卻說了句:
“我估錯了,此物,當是無價。”
*
按照原劇情,女主和秦如霜在魔君面前争風吃醋,封樾半是享受、半是為了穩住秦如霜,為她重金拍下了一條“煙錦紗”。
此物飄渺無重量,卻傳言能擋化神修士一擊,乃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器。
秦如霜愛不釋手。
甚至為了這個寶物,回到魔宮後,封樾還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重新哄得女主的原諒。
但現在黎落并不在場,這場争風吃醋的戲碼便演不起來。
更何況,她還扣下了雲蒼閣的錢。
封樾和秦如霜便是想“花錢示愛”,也得掂量掂量自身實力。
黎落一邊欣賞着“無價”的靈草,一邊聽着系統對原書劇情的講述,全隻當聽個樂子。
忽然,她聽到對面傳來的鈴铛聲,以及一道傲氣十足的女聲:
“五萬淬金石。”